韦皇后缓缓转过身,眸中寒光迸射:“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皇后不明白奴的意思。”杨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在刚才,当皇后娘娘说出那一道旨意的时候,奴只觉得心寒。奴也曾亲历上阳宫之变,也曾亲眼见到五王为拥戴当今陛下登基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想来朝中经历过那场风波的大有人在。如今距陛下登基不过数月,龙椅尚未暖热,便要诛杀功臣。不论五王是否真的犯了不赦之罪,皇后娘娘如此处理,只怕会伤了朝臣们的心。”
武三思已是听不下去了,厉声说道:“小小宫婢懂什么!紫宸殿岂由得你胡言乱语!”
“梁王殿下,奴就算是胡言,也是发自肺腑。”杨辰并无惧色。虽然遭到武三思的呵斥,可是韦皇后并没有阻止她说下去,这就证明还有希望。杨辰转向韦皇后,说道:“皇后试想,这道圣旨发出,百官不会怪罪您,不会怪罪梁王,而是将全部怨气都记在了陛下头上。一个众叛亲离的皇帝如何能坐稳皇位?上阳宫之变犹在眼前,皇后不可不引以为鉴啊!”
杨辰说完,长跪在地。冰冷的地砖贴着她的额头,她五脏六腑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她知道说出这样一番话是多么的危险,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阻止韦皇后杀五王,是她能帮崔湜的唯一办法,也是她取得韦皇后信任的一次时机。
裙裾曳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韦皇后缓缓在殿中踱着步子,许久,终于说道:“你起来吧。”
“皇后娘娘!”
武三思一句话尚未说出,便被韦皇后抬手止住:“不必再说了。”
韦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对杨辰说道:“拟旨。”
杨辰站起身,快步回到桌案前坐下。重新执起笔。
韦皇后背对着大殿,对面墙上的鎏金彩凤图在她身前张开巨大的羽翼。她略微抬首,说道:“汉阳王张柬之,博陵王崔玄暐,扶阳王桓彦范,平阳王敬晖,南阳王袁恕己,削夺王爵五人王位,流放张柬之至泷州、敬晖至琼州,崔玄暐至古州。桓彦范至琼州、袁恕己至桓州。”
杨辰微微松了口气,抬笔以敕命诏书的形式将圣旨记录下来,一气呵成。杨辰双手将文诰捧起。奉于韦皇后面前:“请皇后娘娘过目。”
韦皇后一眼看过,点点头,对武三思说道:“这下你该安心了。”
武三思也知道多说无益,低头道:“是,谢皇后。”
“明日早朝你称病吧。当头对面。恐怕不妥。”韦皇后说道,“你只管回去睡你的大觉,等到明天,什么事都解决了。”
武三思俯身拜道:“臣谢皇后娘娘。”
韦皇后点点头,说道:“不早了,你也快些出宫去吧。”
“是。”武三思退后两步。转身走出大殿。
殿内只剩了杨辰和韦皇后两个人,四周极静,一时有些憋闷。韦皇后在正中主位坐下。对杨辰说道:“你也坐吧。我有话问你。”
杨辰低身一礼,退回桌案前坐下。
“刚才那些话,是上官昭容教你说的?”韦皇后问道。
杨辰没想到皇后如此开门见山,一时有些发愣。好在她心思还算快,低头说道:“皇后深夜传召。奴怎么会有时间去见昭容?”
“你抬起头来。”韦皇后说道。
杨辰依言抬起头,直视韦皇后那一双闪着暗芒的双眸。韦皇后的眼神的确很厉害。内敛中透着威严,让人不敢逼视。可是和上官昭容那一双寒潭般的双眸相比,似乎还是差了些什么。
“刚才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韦皇后问道。
“是。”杨辰神情不乱,“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韦皇后挑唇一笑,道:“上官婉儿果然不简单,带出来的人也是厉害角色。”
杨辰微微低下头,说道:“奴在昭容身边,的确学到了不少。至今最受用的,就是审时度势。”她微微抬起头,看着韦皇后,说道,“就像当年上官昭容选择跟随武皇后一样。奴知道谁是这宫廷的主人,也知道应该把忠心献给谁,才能在这皇宫屹立不倒。”
韦皇后眸中闪过一缕亮色,点头道:“好!你要好好记住你今天这番话。”
杨辰略一低头,万分谦恭。
韦皇后站起身,说道:“你先回去吧。明日辰时,随我入宣政殿早朝。”
“是。”
回到弗居阁时已经是深夜了,杨辰却半分睡意也无。她屏退了宫人,独自坐在沉闷的黑暗中,望着窗外天空那一点稀疏的光亮。等到太阳升起之后,她将第一次走入宣政殿。那是朝堂的核心,是帝国最辉煌的地方,进入宣政殿本身就是韦皇后对她的一种信任。可是杨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张柬之的谋划,武三思的阴谋,明日朝堂,又该是怎样一番血雨腥风?
近天明时下了一场雨,“噼里啪啦”浇着窗外的梧桐叶。大雨过后,朝阳初升,天空中朝霞密布,又是一个晴天。
张柬之负手立在府门前,静静望着天边火红的朝霞。仆从为他迁来马匹,低头道:“老爷,请上马吧。”
张柬之捻须望着远处的朝霞,说道:“张吾啊,你看今天这天儿,是不是有些奇怪?”
仆从抬头看了一眼,低头说道:“老爷,朝霞应喜,是个好兆头啊!”
张柬之双眸一亮,含笑道:“对,好兆头!”他跨步坐上马背,高声说道:“上朝!”
这一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张柬之骑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