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子,面对程志武,面色平和,眼神平淡,语气平静,
“程先生,请您定出时间、地点。”
“明日黄昏,姑奶奶的花圃。”
黄昏,天色渐暗,即孕育着夜晚模糊的浪漫,又依然可以触摸到白昼明亮的清晰。远处天边的云朵,如同竞走一般,彼此裹挟彼此纠缠,滚滚而来又匆匆而去。
黄褐色的空气里弥漫着花朵的芬芳,原本应该或清香、或淡雅、或浓烈、或魅惑的花香,如今却被笼罩在硝烟之下,变了味道。
程志武身穿一袭青灰色的长袍,背着双手,笔直的站立在花圃中,娇弱的花朵与伟岸的身影,组成了一幅奇妙的图画,吸引着刚刚进门的田仓百合子停下脚步,欣赏了片刻。
“程先生,您找我?”
程志武微笑着转过身子,儒雅淡定,彬彬有礼,
“您好!在下有事相求。”
田仓百合子的笑意挂在嘴角,她注意到程志武对于如何称呼她有些尴尬,于是,她说,
“请您叫我荷子吧,荷花的荷。您有事请讲。”
程志武思虑片刻,微笑不改,语气平稳,开门见山的说,
“荷子夫人,我想找到松田青木的秘密住所。”
田仓百合子惊讶的抬起头,眼睛里是满满的讶异,她没有想到程志武会如此的直率,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会的,他毕竟是个外人,玉玲珑不可能会告诉他。
程志武看出了田仓百合子心中的疑虑,但是,他没动没说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您能确定姑奶奶的失踪,与他有关吗?”
“我可以确定。”
程志武的气定神闲,使得田仓百合子心情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柔和起来,
“我只能试一试,当时,我出入那里都是被蒙住双眼的。”
“我相信凭您的本事,一定可以找得到。”
程志武温和有度的看着田仓百合子的脸,田仓百合子眯起眼睛,小心仔细的回望着他,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您相信我?”
“也请您,相信我!”
田仓百合子从程志武的脸上移开目光,看向远方的天边,黄昏已经渐行渐远,夜晚已经来临。她的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容,完美而动人,
“那么,我们开始吧!”
北平城德胜门大街东边的散子胡同,程志武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的黑漆大门。为了寻找这一扇门,他和田仓百合子足足找了三天,他俩小心翼翼的避开玉府中的各种目光,避开日本人的巡逻兵,使劲浑身解数,总算是找到了这扇门。
程志武打开全部的感觉器官,仔细的感受着四周的动静,确定安全后,他慢慢的将外面的长袍脱下,藏在路边的大树上。从树上下来的程志武,已经换上了一身地道的日本和服。
他上前轻叩大门,三长一短,停顿,一短两长。大门应声而开,程志武向门内递进去一块木牌,大门随后关上。片刻,大门重新被打开,
“主人有请。”说话之人用的是日语。
“谢谢!”程志武用的也是日语,很标准,标准的如同母语一般。
程志武被带到一个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陈设和装饰的房间里,身着黑色和服的松田青木正在等他。
空旷的房间里,两个穿着相同款式相同颜色和服的男人,彼此打量彼此戒备着,面对面慢慢的坐在榻榻米上。两个人的对话,用的是纯正的日语,
“先生,如何称呼?”
“您就叫我,武田一男吧。”
程志武气定神闲,面无表情。松田青木的身体却不易察觉的轻轻一颤。刚才侍卫递进来的牌子上就写着这个名字,也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松田青木才会亲自接见这个男人。
松田青木眯起三角眼,打量着程志武身上和自己同样的黑色和服,那是日本黑龙会本部统一的制服。松田青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死人的名字。”
“青木君在黑暗中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怕一个死人吗?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程志武调高了一边的眉毛,斜视着松田青木,他倒是要看看这只老狐狸能假装到几时。松田青木开始沉不住气了,他不想再兜圈子了,
“说出你的来意。”
“放掉玉玲珑,放过玉家。”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志武轻蔑的挑起一边的嘴角,没有说话,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榻榻米上,轻轻的推给松田青木。
松田青木的三角眼里放射着杀人的目光,警惕的看着程志武,他拿起信,看了看信封,脸色微变,他快速的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
程志武很满意的看到一向自视甚高,喜怒不形于色的松田青木露出惊恐的神情,拿着信纸的手也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了。
“这封信,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
“青木君若喜欢,可以留下。”
松田青木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的将手里的信封和信纸一起扔在了榻榻米上,
“不必了,想必这封信是复制的吧!”
“青木君,好眼力。不过,也不奇怪,哪有人不认识自己的笔迹。”
程志武悠闲的拿起榻榻米上的信封信纸,重新收入怀中,抬起头与松田青木对视,松田青木脏兮兮的目光里,透出杀人如麻的血腥。程志武只是觉得好笑,都这个时候了,老狐狸还死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