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内室里安静得可怕,青梅紧紧挨着珊瑚,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
江容华仔细地端详着七姨娘闭目安详的面容,执起她尚带余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白芷拿铜盆打了洗脸水,绞了白叠布,正要给江容华净面,让她也好精神一些,后者随手接过,示意她退下,反替七姨娘擦了擦手臂,脖颈,面孔等露在外面的肌肤。
青梅见状,知道江容华是想亲手料理七姨娘的后事,忙低声让珊瑚从箱笼里拿一套干净的中衣出来替七姨娘换上。
两人又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梳头更衣,却听青梅忽然惊讶道:“咦,小姐你看,七姨娘的枕头好像不是原来那个,可是奴婢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原先因为七姨娘青丝披散,将那枕头遮住了大半,众人也没有留意,这会子青梅一出声,江容华也觉出不对劲来。
蓝底的棉布,绣了几朵金线菊,上面被七姨娘枕出一个半圆形的凹坑,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荞麦,草籽之类的物什。
“珊瑚,这枕头是怎么回事?”江容华盯着那个好似在哪里见过的枕头,心中一动,就要伸手拿来细瞧,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变,转而向珊瑚问道。
“回禀九小姐,这确实不是七姨娘原来用的那个。大年三十那晚,因着老祖宗的规矩,每个院子都要有人守岁,奴婢见姨娘身子弱便让她自去安歇,由奴婢看着灯火,无奈那晚姨娘觉得好些了,定要亲自守着,说是想替九小姐积福纳德……”
珊瑚红着眼看了看仿佛熟睡的七姨娘,抹了抹眼睛,继续道,“所以那晚,姨娘是快到五更天了才回房歇息的,不过奴婢替她铺床的时候却发现一向用惯的荞麦枕不见了。”
珊瑚顿了顿,又道:“姨娘一般是夜里咳得厉害,从前听民间的老人说荞麦,草籽之类的枕头能让人容易入睡,奴婢便亲手做了一个,那个是红底万字不断头的。
“不见了之后,奴婢翻箱倒柜地找,也没找着,却在外间的软榻上发现了这个蓝底绣金线菊的,不知是谁枕过放在那里,姨娘疲乏,便说先用它对付一晚上,等明儿再好好找找,后来过年事情多,奴婢便把这事混忘了,姨娘也没有提起,便一直枕着它。”
江容华犀利地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极其普通的枕头,脑子里思索着珊瑚的话,却猛的发现那枕头似乎动了动!
江容华以为是自己太过悲伤一时眼花,便眨了眨眼,谁知那枕头动得更加厉害了,不禁面色大变,连一旁的青梅白芷等人也煞白了脸。
“青芜,把这枕头划开!”江容华扶着七姨娘退到床尾,向一直隐在墙角的青芜大声吩咐道。
青芜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手法娴熟地将那枕头挑到地上,轻轻一划,随着炒得微焦的荞麦散落开来,一条拇指粗细的扁嘴蜈蚣慢慢昂起头来!
“小,小姐,那,那是什么?七姨娘的枕头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青梅只觉得自己浑身白毛汗都起来了,连话也说不利索,瞪大了眼,往白芷身后缩了缩。
又听得极细微的叮——的一声,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再看那蜈蚣已被青芜投出的匕首牢牢钉在地上,不断地扭动挣扎。
江容华视线落在那小小的爬虫上面,眸色变得幽深,她方才似乎听到陈大夫说七姨娘是死于中毒……
她抖着手轻轻翻开七姨娘的衣领,果然在脖子后面发现了一块紫黑的乌青,上面还有两个几不可见的小孔,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痕迹。
“谁!”木质窗棂外冒出一个脑袋,躲躲闪闪地往里面张望,屋内几人尚未从那骇人的大蜈蚣上回过神,只听青芜嘶哑的声音低喝一声,旋即飞奔出门,不过几息便回到屋内,手上多了一个不断挣扎的青衣丫头。
“玛瑙!”青梅看清那人顿时拉下脸来,喝问道,“你不好好在六姨娘的房里闭门思过,到七姨娘院子外头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六姨娘被送去静水庵后,哪里还用得上丫鬟,加之玛瑙也不愿意跟她去山里吃苦,便寻死觅活地留了下来,平日躲在西苑足不出户,也没人给她派事做,如果不是今日她暗中偷窥被抓青芜现行,江容华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奴婢,奴婢,只是担心七姨娘的安危,所以想来看看她!”玛瑙一进门便瞧见一滩污水死在地上的爬虫,脸色不由得白了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江容华阴沉得可怕的目光下哆嗦着道。
要问江容华此刻对玛瑙为何会这般痛恨,难道就是因为她在窗外探头探脑,多看了两眼?非也,只因玛瑙的出现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那日她与青梅听得江以信的呼喊,初次踏足锦绣园西苑,途径六姨娘的院子,透过南面的窗户,恰巧望见六姨娘坐在那儿手里绣着什么,彼时她并未注意,如今一想,那绣品上的图案花纹与这枕头竟是一样的蓝底金线菊!
所以其实是六姨娘换走了七姨娘的枕头,是她害死了七姨娘!
“青芜,把她扔到乱葬岗去,活埋了罢!”江容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眼中渐渐浮现凌厉之色,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一下情绪,看了眼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玛瑙,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
“九小姐,九小姐,奴婢真的只是来看七姨娘的,你不要杀我,不要……”玛瑙听到江容华不由分说的处置,又看着面无表情的青芜顿时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