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放下琴。
钟天政已经酣然入梦。
文笙坐着看了他一阵,才起身拿起铁链子,将他像捆粽子一样牢牢缚住。
钟天政浑然不觉,规规矩矩躺着,两只手交握放在身前,头枕枕头睡得香甜。
文笙叹了口气,拉过被子,帮他盖好。
睡梦中的钟天政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眉头蹙着,仿佛有很多烦心事,又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看上去脆弱又无害。
但文笙深深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假象,她已经被钟天政算计过太多次,就算此刻,只要她稍有疏忽,他们两个的处境便会颠倒。
捆好钟天政,又将铁链在床柱子上拴紧,文笙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虚汗,顾不上梳洗换衣裳,扑倒在对面的床铺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文笙只觉着几番噩梦来袭,一会儿是董涛满身是血,踉跄向自己奔来,到了近前一抬头,那张面孔不知为何却变成了十三,一会儿是钟天政醒了,挣脱了束缚,坐着床边冷冷地看着她。
但不管梦到什么,她都沉溺其中,辗转挣扎,无法醒来。
等到她再度醒开眼睛,想起身处何地,惊觉窗外竟是阳光耀眼。
什么时辰了?
钟天政呢,可是跑了?
文笙“腾”地坐了起来。
对面床上钟天政呼吸沉沉,还正睡着。
文笙不禁松了口气。
她躺下的时候天还没黑,这会儿看外头明晃晃的大太阳。不到晌午也差不多,这一放松竟睡了七八个时辰,怪不得头不疼了,精神饱满。身上也有了力气。
状态一回来,她立刻就觉出不对。
这么长时间,钟天政竟一直没有醒么,他若是挣扎呼救。自己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她下了床过去,探手一摸,钟天政额头滚烫,身体微微打着颤,看样子昏睡中很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奈有锁链捆着做不到,脸色青白,身上散发出的热意却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烧成这样。情况着实不妙。
文笙不懂医术,再说钟天政这病症也不是寻常大夫能治得好,她别无它法,先将锁链解开放到一旁,又拿过琴来,潜心弹了几遍《连枝》。
与之前在地底时一样,琴刚响几声。她耳朵和脸颊便红了,跟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大热的天,文笙却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寒气往骨头缝里一个劲儿地钻,浑身关节针扎一样疼。
抬头看看钟天政,文笙继续弹下去。
头疼,胸闷,透不过气……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文笙咬着牙暗想,既然白云坞主和钟天政明知道《希声谱》每首曲子的作用。给她《连枝》明显是没安好心。
钟天政情况有所好转。挣扎着动了动,似是要醒过来。
文笙放下琴,擦了擦自己鬓边渗出来的冷汗,闭上眼睛歇了歇。好歹不那么难受了,起身到桌旁。倒了杯清水,送到床边。
正好钟天政睁开眼睛望向她,目光还有些茫然。
“你发烧了,喝点水吧。”
钟天政的双唇干裂苍白,微动了动,文笙听他道:“你扶我一把。”
文笙扶他坐起来,往身后塞了个枕头给他靠着。
钟天政低垂下眼睛往身上看了看,此时被子已滑落到腰际,他里衣上还留着铁索的锈迹,不过钟天政什么也没有说,示意文笙把水给他,接在手里,一饮而尽。
文笙看出来一杯不够,他还是觉着渴,又帮他倒了一回,这次钟天政拿着杯子没那么急了,低头一口一口慢慢抿着喝。
他问:“什么时候了?”
“快中午了,我们已经上岸一整天了。”
钟天政不再说话,把水喝完,杯子还给文笙,靠着床头半倚半坐,整个人显得很疲倦。
文笙知道他不好受,刚弹过《连枝》,她也没有缓过劲儿来,便道:“你先歇着,身上就算没带救命的灵药,之前怎么调理的药方总该记得。”
她没有说,老是用《连枝》,别说情理上讲不过去,她身体也吃不消啊。
钟天政微微摇了摇头:“有几味药,这乡下地方弄不到。除非先去阳沽和我的人会合。”
他也知道文笙不可能应允,故而说了这话,两手互握,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跟着就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呼吸亦变得清浅而有规律。
文笙有经验,十三在她身边每每修炼《明日真经》的时候就是这个德行,钟天政身怀武艺,内功很不错,想来有办法慢慢调理身体吧。
她也不再作声,回到自己床铺上呆坐着养神。
钟天政不能赶车的话,就只能另外雇佣车夫,没有帮手,还要处处防范着身边的人,真是举步维艰。若是十三在就好了。
不过十三若在,他早就看钟天政不顺眼了,绝不会让自己用这种办法为他治伤。
伤脑筋啊。
片刻之后,更伤脑筋的事情来了。
钟天政坐在床上,一张俊脸由白转红,起身找鞋子下地。
文笙睁眼,警惕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
钟天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上茅厕解手。”
文笙脸上顿时讪讪的,这才想起昨天从住下来到现在,钟天政就没去方便过,这都大半天了,适才又喝了不少水,想去解手再正常不过。
钟天政冷笑道:“你要不放心,怕我趁机跑了,不如跟着我,在茅厕外边守着。要不就还用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