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尴尬过去,文笙开始考虑他所言是否可行。
也不知是大解还是小解?
其实她也挺想去的,要不然同去?
“你适才烧得厉害。这才刚刚好转,我看还是叫来伙计服侍你去吧,免得不小心掉进去。”
钟天政“哼”了一声,半点不见领情。一边往外面去,一边道:“随便吧,顾文笙,我若是想脱身,又岂是一个寻常店伙能看得住?”
文笙找到了在奉京时与他斗嘴的感觉,接口道:“是,堂堂钟公子想走也必是神气活现,哪会借着屎遁尿遁?”
钟天政想要反唇相讥。无奈内急得厉害,匆匆开了门,迈步出去。
就听着文笙在屋里提高嗓门喊了声“店家”,这死丫头,账先记着,早晚收拾她。
上房只住了这么两位,伙计来得飞快。听完文笙吩咐,再看钟天政脚步虚浮,走路都打晃,吓了一跳。
开客栈的就怕客人在自己店里一病不起,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就更要命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伸手欲扶:“哎呀,客官您这是怎么了,昨天明明还好好的,赶快请个大夫看看吧。这附近没有药铺。不过小的到是知道一位大夫,十里八村有个病痛都找他……”
钟天政何曾这么落魄过,甩开他手,沉声道:“闭嘴!”
文笙也去方便了一下。回来洗了手,过了半晌。那两人才一前一后回来。
钟天政的脸色看着更差了。
文笙暗忖:“该不会是拉肚子了吧。”
她叫住伙计,午饭点了几样好克化的饭菜,又特意给钟天政要了素粥。
钟天政脸色好看了些,洗过手,复又去床上坐着练功。
等到饭菜上来,他听文笙问那伙计去哪里能雇到赶车的,方才开口道:“不用那么麻烦,再住一晚上,我歇一歇,明早就能赶车了。”
文笙怀疑地望了他一眼。
伙计当钟天政是有钱人家少爷落难,病成这样还偏要逞强,赔笑道:“回您话,这附近都有家有口的,赶车跑远道的只怕不好找,钱少了也不行,有那银子您二位不如多住两天,将爷的身子养好了再走不迟。”
钟天政没有搭理他。
文笙决定听钟天政的。
等吃过饭,碗碟都撤出去,文笙开了窗子散气,她在窗前站了一阵,同坐在床上练功的钟天政道:“那说好了,明天一早去南湖道,你今晚可不能再发烧了。”
钟天政眼皮动了动,没有接声。
大约是一下午练功起了作用,钟天政晚饭胃口不错,粥菜都吃了不少。
吃完饭叫店家去帮着买来换洗衣裳,伙计准备热水,他要沐浴更衣。
害得文笙直在外边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他才收拾妥当,穿着干干净净的里衣躺在床铺上,看那样子,敢情是一回生两回熟,他正闭着眼睛等着文笙弹《探花》。
文笙暗自好笑。
她昨晚上睡得足了,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困,钟天政想睡,她偏还不急着弹了呢。
钟天政就不是个心路宽的,事情脱离掌控由人摆布本已难熬,这摆布他的人迟迟不下手,更加折磨人。
他知道文笙有意与他作对,想不理会接着练功吧,心里压着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等到入更时分,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开口:“怎么还不弹琴哄我入睡?”
文笙“嗤”地一声笑。
笑声中嘲弄之意太明显,钟天政闭着眼睛,耳根有些发烫。
好在文笙没有再逗弄他,琴声很快响起来。
钟天政只觉着那琴声像春风一般轻柔,又像缠缠绵绵的丝雨,将他包裹住,就此失去了意识。
事与愿违,这一晚文笙将钟天政捆起来没多久,还没等进入梦乡,就听着钟天政呼吸有异,他又发起高热来。
文笙无法,坐起来点上灯,弹了几遍《连枝》。
钟天政烧退下去了一些,却说起梦话来,说的都是东夷话,头在枕上辗转,很是急切的样子。
他说得很快,文笙又不懂东夷话,停了琴,傻傻看着他。
钟天政突然很是突兀地叫了声“妈妈”,声音颇有些尖厉。
文笙心里一颤,不觉动容。
钟天政是梦到了小时候么?
文笙还记得,他俩初到奉京的时候,钟天政曾经说过,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将他托付给旁人,而后投井而死,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钟天政的母亲竟是东夷大首领晏山的妹妹。
十岁早已记事,加上钟天政又是如此聪慧,想来早熟得很,母亲的死怕是对他刺激很大。
这不是什么钟天政从噩梦里唤醒,看他唇因发烧而干裂,像白天那样倒了杯水,给他送过去,推了推他,唤道:“阿政?”
钟天政没有醒。
他烧迷糊了,神智虽然不清,却显是感觉到了什么,死死咬住唇不再作声。
文笙叹了口气,轻声道:“醒醒,喝点水吧。”
钟天政很乖地探头张口,文笙怕呛着他,将他脑袋抬高,慢慢将水给他喂了下去。
钟天政喝了水,继续睡了。
文笙却忍着《连枝》带来的不适,久久站在他床前。
要怎么对待钟天政?文笙从来没有这么彷徨过。
理智上她知道不能放虎归山,钟天政心狠手辣,因为他,已经死了太多无辜,除恶务尽,可感情上,她又显然下不了这狠手。
就像她现在拿铁链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