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在无遇的“家里”一住就住了十天,每日吃吃喝喝睡睡,剩下的时间就是陪无遇解闷。舒残颚疈无遇对怀陌所说的针线并没有让她做,她自己有些自觉,随意照了院子里的牡丹绣了一朵,整整绣了三天,无遇见到成品后却是冷嗤一声,随意指了一名侍女出列,那侍女微微颔首,立刻针线飞走,不到一刻钟,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栩栩如生,就落在了帕子上,还正好在她所绣那一朵的旁边。
人比人,比死人,花也是一样,一比较之下……沉醉羞愤,发誓再也不在无遇面前用针线。
无遇又问她能做什么。
沉醉想了想,想起怀陌似乎很喜欢她煮的茶,又自告奋勇煮了茶。无遇喝了一口,再叫一名侍女出列……
沉醉发誓再也不在无遇面前煮茶濡。
无遇有意打击她,沉醉自然看得出来,猜测无遇是因为人老了,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皇帝尚且还有后妃,他却连个妻子也没有,人孤单久了,就会生出些恶趣味,无遇因此生出了眼前这种打压他人的不良心态。
想通之下,沉醉忽然觉得自己使命重大,应该替天行道,掐灭他这种不良嗜好。
这一日,无遇到时,沉醉已经让太聪明准备好了琴冢。
无遇远远一见,眉头挑了挑,嚣张道,“还不服输?”
沉醉微微一笑,“我很无聊啊,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做,你不无聊吗?”
无遇嘲笑,“就因为你能做的已经不多,你不能动针,不能煮茶,不能侍花,不能下棋,若是再接连着许多不能,以后你在我面前就要成废人一个,你会更无聊。”
沉醉冷哼一声,不理他,手指抚上琴弦,琴声霎时如淙淙流水而出……
琴声一出,无遇神色当即几不可察一动。之后,随着曲乐,无遇渐渐出了神,目光还是在沉醉的方向,只是灵魂仿佛早已经不在。
沉醉一曲既终,得意洋洋地看向无遇。
我让你嚣张!
琴声已经终止良久,无遇却一直没有反应。
沉醉挑衅一笑,“师父,如何,要不要再挑个侍女出来?”
无遇闻言,竟是一反他往日的嚣张,神色肃穆,缓缓看向沉醉,“你能再弹一曲吗?”
沉醉一愣,“什么?”
无遇轻叹,“我身边如今已经没有人可以弹出这样的琴音,我有些怀念,你可以再为我弹奏一曲吗?弹一曲《凤求凰》。”
“可是……”
沉醉还要再说,无遇忽然一眼看向她。那一眼,脱去了他往日的嚣张,沉醉竟从里面看到了深切的悲凉。明明严肃,明明深晦,偏偏,悲凉却又那么明显,看得人直想哭。
沉醉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
一曲不过片刻,之后,两人却对坐了半个时辰。
无遇望着沉醉的方向,沉醉却知道,他并没有看她,他目光凝重,让人不敢打扰。沉醉也就乖乖坐着,没有出声。两人这么静默着良久,一旁几名侍女静立。花园里的牡丹到冬天了也不见衰败,仍旧开得妍丽,仿佛经着春。
良久,无遇忽然开口,“沉醉,我赏你一件事。”
沉醉愣住,“什么?”
无遇的目光终于缓缓聚焦到她身上,“我赏你一件事,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沉醉蹙眉,一时有点明白不过来,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无遇忽然低低的笑了,那笑也奇怪,仿佛开心至极,又仿佛伤心至极,沉醉还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同时将这两种情绪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我很好。已经十多年,我家中再无人可弹出如此干净的琴音。”
“干净啊?”沉醉讪道,“我还以为我弹得很复杂呢。”
无遇摇摇头,“不是复杂,是干净,只有最干净最简单的灵魂才是最吸引人的。我家中……原来也有一人可以,不,是两人。不过如今,都不能了。”
“为什么?”
“因为……一个死了,一个变了。”
沉醉心里莫名一阵触动,看着无遇脸上对往昔的眷恋,忍不住问,“那其中一人,是否就是我厅中画像上的女子?”
无遇轻轻点头。
沉醉心里一松,又仿佛更重了些。
厅中有一幅女子的画像,虽然画者应是善极书画,画落天成,然而却也是这地方唯一一幅画,不是名家的传世品。虽不是价值连城的古物,然而,笔力却丝毫不逊色,沉醉每一次看着那画,心里都会产生出一股纠结的情绪。
那股纠结,是仇恨和痛苦的合成,逼得她整个人都难受,甚至绝望,可是又不会完全绝望,是一种绝望之前的痛苦,绝望之前的痛苦,才是痛如骨髓,痛不欲生。
画者能让看到画的人也感受到和他一样的情绪,可见功力多深。
沉醉问,“那幅画,是你画的?”
无遇摇头,“不是我,是变了的那个人。”
那……这意思是,那个女子已经死了?
沉醉一凛,虽然满腹疑惑,也知道不该再问。
譬如,那女子明明倾城绝色,却为何早早死去?
譬如,那女子眉眼间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是否曾经见过?
……
沉醉没再吱声,只示意太聪明为无遇添些茶。
无遇却忽然开口道,“你们都下去。”
“是,主人。”侍女齐齐开口、行礼,场面颇为气派,而后迅速消失。
沉醉不解地看向无遇,无遇道,“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