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中的一条小鱼,被花小麦的一通瞎折腾给搅和得头昏脑涨,竟傻乎乎地正正撞在她手心,眼看便要落入魔掌之中,却不料那毫无章法的小媳妇手上忽地一滞,小鱼如蒙大赦,忙摆着尾巴逃之夭夭。
在听到孟郁槐那句话的一瞬,花小麦的心先是往下坠了坠,条件反射地立即就要直愣愣出声反驳,然而幸亏这一回她脑子快过嘴巴,于须臾间飞快地转了念头,胡乱在小溪中扑腾了两下,笨手笨脚爬上岸,浑身水淋淋的,径直冲到孟郁槐面前,使劲将他掀翻在地,半点不带犹豫地就往他腰间坐上去。
“孟镖头,怨气好大啊……”她伸出手,一把捏住孟郁槐的两边面颊,还使劲揪了两下,得意洋洋地道,“堂堂连顺镖局年轻有为的大镖头,平日里最是受柯叔器重,村里那些个泼皮无赖也要对你忌惮两分,怎么此刻,却像是受了媳妇的委屈一般?你媳妇欺负你了?”
孟郁槐方才那话才一说出来,便觉有些后悔,暗叹自己不该如此冒失,一个不当心,这两日的甜蜜亲热便全要付之东流。眼下见她似乎并不曾生气,反而笑模笑样的,心中便是一松,再看看她跨坐在自己腰上那大大咧咧的情状,活像个女流氓,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你正经一点行不行,撒手,成何体统?”
“偏不!”花小麦凑近他扬了扬眉,“这山里空空荡荡,压根儿就没第三个人,左右不会被瞧见,你让我得意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我现在明明就很正经,只不过是不愿气氛太紧张罢了,倒是你,孟镖头,麻烦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好么?”
孟郁槐憋笑憋得辛苦。又觉这仰面躺倒的姿势委实不大好看,便坐起身来,顺手稳住她的腰:“依着你,待要如何?”
“嗯……”花小麦四下里看看,又摸了摸肚子,“现在呢,你先替我捉两条鱼回来,一整日都没吃东西,我这会子真饿了。等把那鱼烤上,本姑娘要和你谈谈。”
对于从小在村里长大。又怀着一身功夫的孟某人来说。捉几条鱼。只怕比翻翻手掌还要来得更容易些。他那动作又格外敏捷,往及膝的溪水中一站,不过三两下便捕回几条肥鱼,交给花小麦麻利地收拾了。穿在树枝上,然后便又在那避风处生了一堆火。
两人出来的匆忙,先又并不曾生起这要烤鱼的念头,身上没带任何佐料,花小麦便凑到草丛中踅摸了半日,专拣那自己认得,散发着一股辛香味的草叶扯了两把,拧出汁子来抹在鱼身上,随即立刻架在火上。
山溪中的鱼长得肥。个头却不算大,格外容易熟,鱼皮经过炙烤,只不过片刻工夫,便已滴下油来。落入火堆中发出“嗤拉”一声轻响。
花小麦小心翼翼地将鱼翻了个面,抬头瞟了坐在一旁烤干衣裳的孟郁槐一眼,抿唇道:“我晓得,最近这段时日,自打你知道了我有在省城开饭馆儿的想法之后,心中便一直不自在,莫说是你,就连春喜嫂子和腊梅嫂子两个,也絮叨了我好两回……”
“我并不曾觉得不自在,只不过……”孟郁槐眉头动了动,张口便道。
“听我说完。”花小麦冲他微笑了一下,“做厨这一行,你们了解得或许不多,但真要论起来,与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也没什么不同。你们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们却也并不轻松,再寒的天,都得忍着冷把手往冰水里伸,夏天里,日头烤得厉害,灶火旁更是活像个蒸笼一般,但只要一道菜没出锅,就得忍住了,绝对不能挪动地方,至于练刀功,琢磨火候、调味,更是一日也不能懈怠。一连两三年,天天都是如此,现在回头想想,我都不敢细琢磨,真不知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孟郁槐听得莫名,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那一身厨艺究竟是从何而来?说起来我早就觉得奇怪,若依花娘子所言,你是因被大哥克扣,才不得不整日在灶间忙碌,那也大抵不过会做些寻常菜肴而已,然而你却为何连那些精贵食材,也熟知该怎样摆弄?”
“这个……”
花小麦偷偷吐了吐舌头,情知自己是一时说得兴起,没掌握好分寸,将实话漏了出来,赶紧摆摆手:“这个改天又再说不迟,我跟你提这个,只不过是想要你知晓,吃了那么多苦,我并不单单只想靠着这一身厨艺来讨生活,还想凭借它来多做点什么。人人都说我这一身厨艺,合该来省城闯闯,谋一席之地,我……”
她话还没说完,孟郁槐突然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花小麦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
“我大概明白你是如何盘算,也并未觉得无法理解,只是如此一来,何时是个头?”孟某人将她的手捞过,淡定而沉稳地道,“今日有人说你该来省城闯荡,你便受了鼓动,真生出这等念头,若来日有人说你该去京城,你是不是又登时就坐不住,即刻便冲了去?”
“这怎么可能?!”花小麦睨他一眼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中清楚地很,那地界寻常哪里去得?我又怎会生出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你当初在河边上摆摊的时候,怕是也从未想过,要来省城与那些个名厨一较长短吧?”孟郁槐静静地道。
花小麦一时没了话。
果然,人心永远都是不足的。现下回忆,一开始,她的想法其实的确很简单,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饭馆儿,不必太大太华丽,只需那一锅一灶完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