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桓明明听到她的叫唤,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廊檐上滚落的雨,依然没有动。
若芸几乎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四下张望也没见谁,琢磨着这回廊离乾元宫、玉合殿都近,不禁猜测他是否又朝堂受了谁的气、已经气得方寸大乱,所以才未着秋裳乱跑来这里淋雨。
可一靠近便觉得一股冷极的寒意从他身上传来, 若芸愣了那么会儿,犹豫再三还是伸过伞到他的头顶:“皇上这是怎么了?”
油伞撑得一方干暖,荣锦桓的视线似乎被遮,这回倒是收了目光,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哑声道:“朕时常在想,可是真的有神明?若有,为何朕在这里,若无,为何朕又在这里?”
“应是没有的。”若芸想起自己也曾问程清璿同样的问题,不禁脱口而出早已知晓的答案,但忽觉得言语不妥,连忙纠正道,“虽说万事存乎一心,有时却成事在天,因此也可能有。”
荣锦桓听了她的回答还是没有看她,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黯淡的神色,和长久的沉默。
若芸一手高拿着伞,一手提着宫灯,不多时便觉得手臂酸的很,可荣锦桓给雨淋了个透居然单衣迎风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让她下意识以为他是疯了,可转念一想他近日种种,联系起莫昭仪的事,她猜十有**他是因子嗣一事烦闷,这么一来她又不知如何安慰。
若芸扭头瞅了瞅无人的回廊,估摸着巡夜的羽林卫一时半会来不了,可放着堂堂一个皇帝在这里淋雨生病可不是办法。
“去找常公公来,再吩咐让将军夫人代请太医去乾元宫,让许昭容吩咐乾元宫准备热水,我这儿无奈,一会儿就会回朝露宫。”她不等荣锦桓出声,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听着那三声飞快的响动。不禁莞尔。
“你吩咐人倒也快。”荣锦桓终于开口,虽说着嘲弄的话,可语气却无半分喜悦。
“皇上明鉴,您是万盛之尊。若有个伤风咳嗽,只怕有些人就要伤筋动骨。”若芸诚实的回答,看他还是继续保持深思的模样,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朕——不过是被上苍抛弃之人,如何又是万盛之尊?”荣锦桓幽幽的回答,缓缓的转过脸来,看着她的戏谑眼神仿佛是对自己的轻贱。
若芸被他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话吓了一跳,想起他儿时曾被父皇鞭策又被母后忽视,登基后又逆父母而行、废除先帝时的纲纪,大动朝堂、西征内治。而嫡亲的兄弟反目成仇、旁亲的王爷揭竿而起,后妃勾心斗角让他至今未有子嗣,倒的确是像极了被上苍遗弃的孤家寡人。
念此种种,她便觉着他此刻整个人都要陷入昏暗中,忙提了宫灯替他照亮。勉强露了个笑容来,轻声道:“自古帝王常自称‘孤’,倒也是寻常事。只是皇上此言差矣,帝王登顶一览众山小,的确高处不胜寒,但扶苏鼎盛一时也终落幕,天颐也并非唯一的国。皇上是皇上。有的因天生皇家,有的却靠力挽狂澜、凝聚起新的国度。”
荣锦桓听着她说,凤眸渐渐的眯起,看着她仿佛看另一个苏若芸般既陌生又熟悉。
“除却扶苏后人,皇上以一己之力召集贤良,又从善如流、扛鼎天下。便是最好的天道。后/宫嫔妃尔虞我诈,不过是过眼云烟,想来这次事后,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谋害皇嗣,皇上大可不必介怀。”若芸尚不知他的所想。只当他有所触动,继续规劝着。
“这么说,倒像朕是怨天尤人、不辨是非。”荣锦桓的表情终于松动,随着长叹,冷不防便伸手握上她抓着伞的手,进而十指紧扣、凝眸端详。
“皇上?”若芸触到那冷得像冰似的手,下意识浑身一颤,将宫灯扔出了颇远,看着灯光在雨中熄灭,若芸心中暗叫不妙。
她明明先前还情绪低落,便不由自主来了个滔滔不绝,顺带替自己壮胆打气,可眼前的皇上到底是皇上,再有消沉的时候他也还是皇上,暗卫刚才被她遣开去办事,眼下四周又无人……
若芸这么一想顿时哭笑不得,又不敢妄动,只得哂笑道:“皇上别站雨里了,常公公也快来了,不如进去避避雨?”她说着便看向回廊。
可荣锦桓却低眸,将手腕举高以看着她的手背,伸手抽走那纸伞,勾唇一笑:“也是,天下于朕不可多得,朕于天下也不可或缺。”说着便反手一握将她也一同带入廊内。
“皇上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若芸松了口气,可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又不敢再多言,想了想转而岔开话题道,“皇上,常公公方才找您复命去了,胡婕妤已招认,是楚昭媛给她的血海棠,如果胡婕妤是疯癫、一时迷了心智,那楚昭媛便是凶手之一。”
“所以?”荣锦桓面上没有丝毫惊诧,单手拧着自己淌水的衣袖,随口问道。
“所以我已然证明林姐姐无辜,还请皇上明鉴。”若芸说着,感觉他扣着的手倏然紧了,只得悻悻的转言又道,“不过我对楚昭媛有血海棠一事仍存疑惑,十日限期未到,还是想一查到底。还请皇上到时,行个方便。”
“你若男子,此等气度机警,莫说纳言一职当得,恐弹劾尚书令的言官也当得。”荣锦桓见她语气中自然流露的情怀,故意提及“尚书令”,有此一叹。
“皇上你根本心中有数!”若芸立刻听出了他所指洛大人,遂不满的抗议。
“废内阁从先帝在时便悄然而行,尚书令也是被架空十数年的官位,不过是垂死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