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行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听说你独个儿随着你家长房的长辈进京,怕你会受委屈,因此想给你找个靠山。罗四叔是边疆守将,在军中人缘也好,结交的人多,他的家眷,京中人人都会给些脸面。有他的太太护着,想来你那位伯父……是不会太过亏待你的。”
文怡听得大奇:“你是说我大伯父?他为何要亏待我?我在内宅住着,上头还有大伯祖母与大伯母,他能怎么亏待我?”
柳东行面有难色,文怡见他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料想这话定是与大伯父有关,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便笑道:“你只管跟我说就是,不管好坏,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
柳东行稍稍松了口气,略一斟酌,道:“上回我随婶娘和宁弟一同去了你们顾庄,遇上东平王世子,还招待他小住了几日。当时,婶娘与宁弟都和那位世子十分亲近,你可还记得?”
文怡怎会不记得:“这是自然。”她顿了顿,“只可惜三姑母这回失算了!”她想起柳家三姑母做的那桩“媒”,就因为柳姑母一门心思想让娘家攀上王府,甚至不惜让长房嫡出的五堂姐文娴嫁世子为妾,后来没成功,反倒把文娴另一桩好姻缘给葬送了。那位世子爷,生性凉薄,无情无义,饶是柳家人待他再殷勤,只怕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否则,看在三姑母是他亲舅母的份上,即便不去救人,也不会重罚那去救人的罗校尉!可叹三姑母被权势蒙了眼,竟没看出来!
柳东行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苦笑一声:“连你都知道的道理,可叹婶娘竟然想不通。那些日子。京里正乱着呢,几个藩王一个接一个地闹,今上为此烦心不已。二叔本与今上君臣相得二十年,又一向得今上倚重的,怎会不明白今上的心事?将婶娘与宁弟送走,本就是不欲他们被卷入风波之意。没想到婶娘不但不能体会二叔的苦心,反倒上赶着巴结东平王府。消息传入京中。今上发了二叔好大一顿脾气,正巧太后为了东平王又训了今上几回……这时候又出了点别的事,跟二叔都有点关系,两厢算起来,他就被降到四品,原职留用,几次递本子上去求跸见,都被驳了回来,如今只能暂时耐下心来。寻机待罪立功。”
文怡听了,先是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东平王虽然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也同样是藩王之一,皇帝要撤藩。他的亲弟弟若是首先站出来响应,兴许会更得皇帝信任,在别处得了补偿,但东平王不但没站在亲兄长这边,反倒寻太后撑腰,给皇帝添麻烦,皇帝又怎会高兴?柳姑父既是皇帝还是皇子时就结识的旧人。又是皇后娘家的亲戚,必然是皇帝的亲信,这样的人物,其妻居然靠向东平王府……再联想到东平王妃正是柳家女儿,皇帝怎会不起疑心呢?就算真的信任柳姑父,也会敲打敲打的。
想到这里,她便道:“柳姑父此时做什么都是错的,倒不如安份些,把份内该做的都做好了,兴许今上还会想起他旧日的功劳,重新提他上去呢。”
柳东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九妹妹,你好聪明!连这点都看出来了!我先前离了平阴,便回了恒安,从那里出发到顾庄去,对京中的事并不清楚,是回京后方才猜到这些的。可叹那些活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却没你看得明白!”
文怡脸微微一红,不敢说自己是因为重生了一回,知道些“后事”,才会猜到这些,并不是真的聪明,便忙忙扯开了话题:“方才我问你为何要让罗四太太给我当靠山,你先是说大伯父会亏待我,接着又说到柳姑父身上去了,这三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柳东行道:“自然是有关系的。你那位大伯父,虽然入仕多年,但能升到如今这个位子,跟我二叔的扶持不无关系。我二叔既然暂时失了势,你大伯父自然也免不了要受连累。不过这些年来,他在京中经营日久,多少也有些依仗,离京前,我听人说,他正与几户公侯之家来往,似乎有意要与他们结亲。他的大公子在京中久有才名,品性也十分出众,颇得士林赞誉,明春若会试高中,前途便不可限量,有许多人家都看好他,一门好亲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除了长子以外,你大伯父还有别的儿女,那位六小姐也是以美貌闻名京中的,他既然同时与几户人家结交论亲,那些人家又有儿有女,他岂会只满足于仅仅结成一门亲事?”
文怡听明白了:“你是说……他会将其他儿女的亲事也利用上?!”忽然想起文娴文娟姐妹二人,还有面容受损的文安,立时倒吸一口冷气,“五姐姐和十妹妹这回都随大伯祖母上京,就是为了亲事,难道她们会成为大伯父的棋子么?!”
柳东行冷冷一笑:“多半如此,不过,她们尚有父母,又有祖母护着,结果应该不会太糟,倒是安弟麻烦了,他本是次子,又无甚长处,你大伯父狠心些,说不定会为他结一门不如意的亲事呢!”他有些担心地看向文怡,相比顾家二老爷的两个女儿,文怡的情况更不乐观,她虽是隔房的侄女,但上无父母,祖母又老迈体弱,以顾家长房的强势,若是硬逼文怡嫁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回想起顾大老爷结交的那几户权贵,其中两三家就有出了名不成器的儿子,满京城的官宦世爵之家无人肯将女儿嫁过去,他们又不愿将就一般人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