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宫新分来数名婢子,皆是皇上精心挑选,而蕊昭仪每月份例不必经由淑妃过目,尽可到内庭库府领取。

“这才秋末,陛下已经赏了二十匹缎子绸布,只新做好的各色裙裳棉衣,就有十来套,秀可是要一日换一身了。”兰若似是嗔怨,可面上尽是喜色,桑榆正忙着安排婢子的差事,冷不丁添了这许多人,吃穿用度少不得一番细算。

苏嫣沉静良久,命人将屏案上的飞燕草全部搬走,而卧房内亦是不留任何装点。

“秀,这安神香也不留?”

自秀有孕后,整个后宫都为之惊动,皇上更是日日来探,补品药膳,珠玉宝器,简直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挪到漪澜宫来!

可兰若不明白,为何在人前,秀便一副欢喜甜蜜的姿态,可人后,却十分反常。

这么多年,在宫中磨砺,后妃有孕,从来都是欢天喜地的大事。

没有任何权利,会比亲生血脉更为稳固。

可反观自家秀,数年如一日地照料大皇子,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孕。

苏嫣面无表情,“都拿走,甚么也不许留。从今日起,饭菜、汤药皆由小厨房烹制,你时刻守着,不许旁人进入。你记住,所有进入我口中的东西,只能经历你一人之手。”

兰若认真地点头,“奴婢明白该如何去做,前几日但凡有娘娘送来的吃食,都已经处理掉了。”

苏嫣抚了抚额,站起身,低头凝着依旧平坦的泄。

娇柔的身体中,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

当年初怀靖文时,是何等的喜悦?满心皆是为人母的满足。

可如今,却成了她的孽债…

“奴婢去传霍太医进来。”兰若收拾妥当了退下。

苏嫣放下帷幔,独卧香塌。

这些日子,漪澜宫门庭若市,妃嫔女官迎来送往。

段昭凌早已有意将她册封贵妃,如今东风既至,册封是早晚之事,只差一个形式罢了。

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将来诞下皇子,莫要说是贵妃,便是重新立后,也未尝不可能。

在不久的将来,她便是这六宫之主,谁不赶着来奉承邀功,生怕落了后,影响日后前途。

收来的礼物,整整堆满了侧殿阁楼。

华灯彻夜不息,流光溢彩。

对于这个小生命的意外到来,她没有欣喜,只有惊慌、压抑和无尽的疲惫。

霍玉的手,依旧那般温暖轻柔,搭在她脉腕上,便能感到他的细心。

“小主近日可有困倦乏力?”霍玉的声音里,有一丝异样。

“自有孕以来,我始终睡不安稳,时常倦怠,可是甚么病症?”苏嫣口吻异常平静,似是在叙述一件毫不关已的事情。

就是这种漠然,总是令霍玉的心,莫名地纠在一起。该有多少的无奈和辛酸,才能让一个不过十九岁的弱质女子,练就这样的铁石心肠…

“前些日子胡太医也奉命来诊脉,便已查出胎像不稳之兆…微臣当时便极力辩驳,皇上才堪堪放心。可微臣不愿隐瞒小主,您虽是头一胎,可因着常年吸食避胎药物,又有落红之事,对身子损伤极大…”他眉头紧皱,“如今您的身子,未经调养,不适合受孕,便是受孕,也有落胎的风险。”

苏嫣无力地闭上双目,“我日日谨慎,嘱咐你在每日的药膳中都加了分量不轻的麝香粉,为何还会出此意外?”

霍玉微微掀开帷幔,瞧见苏嫣苍白的面色,便替她掖了掖被角,“微臣算过日子,小主怀娠之时,便应是皇上给您庆生那日…也只有那日,微臣并未在饮食中加入麝香…”

苏嫣蓦地坐了起来,回想起那晚的抵死疯狂,不禁浑身一颤,“为何不加?谁允许你擅自做主!”

霍玉眸中隐痛,握住她的细腕,“那日陛下并未招您侍寝,微臣便不想再伤害您的身子,遂隔了一日,不想竟是如此巧合…全是微臣的疏忽!”

苏嫣动了动,霍玉用力很大,将她握疼了,“以你的心细怎会不知,陛下也有兴起的时候,闺房之乐,又岂是非要在寝殿中的?”

霍玉闻言,脸颊似烧起一般泛了红,“微臣是,关心则乱。”

殿门去叩了三声,“秀,是二秀进宫来了。”

“微臣会竭力替您保住这一胎,您也要珍惜自己的身子…微臣不愿见您如此。”霍玉缓缓松开手,神色坚定。

苏嫣只垂眸绾了绾发丝,“下去吧。”

世事偏生就如此弄人,她极力避孕,却仍是逃不脱这一劫。

可无论如何,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下不了手!

一阵清甜的气息拂过,苏嫣回头,那明艳动人的女子款款而至。

褪去了青涩的稚嫩,绾了新妇才有的双燕髻,苏芷的风韵,当真是和从前不同了。

大婚当晚的情形,历历在目,苏嫣时常在夜半惊醒,梦里总是他沙哑的声音,嫣儿,我永不后悔。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从她第一步踏入宫门起,便知再没有退路。

“长姊,我随夫君进宫来,头一个就想着来瞧瞧你呢。”她脸色柔润,想来做宁夫人,定是极幸福的。

苏嫣展眉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

苏芷接着道,“今日过来,正要向姊姊讨教一下怀娠之法呢。”

苏嫣眼帘微颤,下意识地盯着她玲珑的体态,脑海里尽是宁文远决绝的面容。

她自嘲地笑了,是了,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日后生儿育女,为天伦之道,自己又在矫情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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