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赐予苏嫣那一份,却显得薄了许多,只有一对儿红珠耳珰,一件暗青色的绢纱纹花长裙。
桑榆见状,便知宜妃意思,在看立在一旁的苏嫣,脸色微寒,虽是忍着并未发作,可端的是置了气。
“谢宜妃娘娘赏赐。”林清清忙地圆场,又暗自拽了苏嫣衣袖,她才哂笑了,道,“有劳宜妃娘娘费心了。”
“孙公公好走。”桑榆送走了那一行人,兰若便过来将贺礼收下,自不必提。
又差畜子将林容华那一份送回瑶莲殿,绿芙进来,问,“小主,时辰到了,可教厨房上的传膳?”
苏嫣便道,“今晚林姐姐用膳,定要备些精致小菜来,捡几样合口的,林姐姐素喜清淡,你们也累了一整日,爱吃些甚么就拿去罢。”
兰若兴冲冲地碎步子走近,福身道,“秀,您瞧谁来了?”
林清清同苏嫣一并回头,那红菱俏端端地跨步入殿,面上含笑,掬了礼,“奴婢见过苏婉仪、林容华。”
苏嫣一见是她,不自然地情谊流露,笑的很是畅怀,“在宫外好生念着表姐,这会子只见了你,就教我欢喜的紧了。”
见她伤痕愈合,美貌恢复如初,性子也似从前那般直爽娇憨,红菱不禁宽了心,想是没落下铲,“赵婕妤一心念着小主,现下奴婢见您安稳,自然是极好的了。”
苏嫣再转头,“这位是林姐姐,表姐以前也见过,想来是打小一处长大的,便都是姊妹了。”
红菱亦是点头,林清清温婉道,“改日专程去拜见赵婕妤。”
红菱这才仔细将林清清瞧了,暗自心惊,眼前这张面孔,想不教人惊诧也难了,不怪乎陛下对她青眼有加,便是她们日久宫中的下人,也都觉得和那已故的蓉妃太过相像了些!
苏嫣一听,将小手一拍,“何苦改日,咱们用完膳便过去!”
林清清摇摇头,携了她的手,道,“嫣儿思念赵婕妤的心意可鉴,只是这会子过去,十分不妥。”
红菱点头,心下赞这林容华不仅样貌姣好,仍是个识大体的,很有风仪。不知怎地,连这温婉大方的性子,也和那蓉妃一样了。
苏嫣不解,便问,“有何不可?我知这宫中规矩多,可要见亲姐姐,倒是违反哪条宫规了?”
桑榆时下也过来,畜子、绿芙等一行宫人已端了膳食,听见主子们正说话,也不便打扰,只整齐地在旁候着,暗自留心。
林容华言语大方,而苏婉仪却是娇嗔情态,不脱少女的天真情态,倒是别有风情。
宫人们打心底喜欢这位小主,能于深宫中保持本性,已是不易,只是担心这日久天长,凭她此般毫无心机的做派,不免教人担心她的处境了。
桑榆端静地颔首,“小主,新入宫受封的主子们,要先见过宜妃、静妃两位正宫娘娘,才可面见下位的妃嫔,这是宫中不成文的规矩。”
林清清道,“你这婢子很懂礼数,我就是这个意思了。”
听罢,苏嫣虽有些沮丧,可仍是顺从地应了,略微笑了笑,“也好,听林姐姐的话,我便明晚再去罢。”
红菱照了面,不便久留,说宫中仍有琐事,明晨各位小主齐聚落玉宫听事,由宜妃主持,为的便迎了新入宫的小主们,熟悉一番,增进姐妹情谊。
这入宫第一席晚膳,苏嫣是与林清清一起用的。
两人坐于望月台上,但见满月盈盈,银华正盛,洒满了六宫高高矮矮的殿檐,釜背后,却有说不出的冷清寂寥。
林清清忽而仰头对月轻叹,侧脸秀美,“月有圆缺时,人有离别日,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日后便当真要如此过下去么?”
苏嫣凝着远处,妩媚的玉容,在月辉中添了几分淡薄,“又岂止是深似海,更是高处不胜寒。”
那水润天真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幽深,一观之下,教林清清有些恍惚,忽而觉得眼前人陌生而遥远。
但再看一眼,苏嫣复如从前般俏皮浅笑,仿佛方才那不过是一场虚空的幻象罢了。
林清清心中既有对皇上的无限倾慕,又有对未来的深深不安,想到从此便要独对一切,只影向前,便猛地将苏嫣的小手一握,“嫣儿,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咱们永远是好姐妹。”
“那是自然,便是姐姐日后做了娘娘,在嫣儿眼里,你便只是我的林姐姐了,只盼姐姐别嫌我失礼才是。”
林清清待她如小妹一般,教她这番话逗得笑了,两人忽叹忽笑,紧握着手,如同当日在林府小榻上一般。
苏嫣面上淡淡地笑,心中却是无比地清冷,直到桑榆报了时辰,她才不舍地将林清清送至殿门外。
外殿宫人忙碌做活,她却独坐于轩窗下的光影里,长久无言。
往后的路太过漫长,长地没有尽头,可在那些恩怨纠缠未了断前,定要留住恩宠,留住这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