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烈说道:“你们也坐下罢,横竖此间并无外人。论起来,咱们都是有服之亲,是一家人。”萧夫人与皇宸妃连称不敢,赢烈再四让她们坐下,她们才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浅浅的坐了。
赢烈便向萧夫人笑问道:“宰相身子可好?病的怎样了?朕连日朝政冗繁,少去看他。”萧夫人赶忙回道:“拙夫不才,染此微恙,劳皇上挂怀,妾身一家上下,无不涕零。拙夫吃了王太医的药,已然好了许多,还请皇上放心。”赢烈点头道:“宰相还是快些好起来罢,这朝里朝外的许多政事,朕也离不得他。”萧夫人唯唯应诺。
赢烈又道:“宰相一向勤于政务,凡百事体,无不躬亲,功在社稷,朕记在心上。夫人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也功不可没。”萧夫人忙称不敢,又道:“拙夫既身为人臣,为皇上效力,自然理所当然。皇上所言,真是愧煞妾身。妾身合家上下,杀身也难报皇恩。”赢烈含笑颔首,又问萧鼎仁幼子近来如何。萧夫人微笑回道:“劳皇上记挂了,犬子倒是康健的很,自打出世,便少有病痛。”赢烈道:“好生看养着,依着萧相的教导,这孩子将来长起来,亦必是朝中栋梁。”萧夫人听皇帝此言有荫庇子孙之意,赶忙应下。
赢烈又问道:“方才朕进来,听见你们说笑的热闹。什么事,这样高兴?”萧清婉眼睛一转,便笑颜相向,将孟心蕊的婚事说了,又软语央告道:“不知臣妾有没有这个脸面,能求皇上给赏这个恩典?”皇宸妃也在旁笑着接口道:“若得皇上亲口御赐,那可真是莫大的荣耀了。”赢烈是早知李十洲同萧家热络的,听得这样事情,心里略忖了忖,料李十洲亦不过一介文臣,终究也不能怎样,便当即应了,向萧清婉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朕就替你开这个口。李十洲是你父亲的门生,如今又做了你家的女婿,这倒也算是一桩佳话。”萧夫人喜出望外,连忙同着皇后、皇宸妃一道起身拜谢。
萧夫人又坐了盏茶时候,便告辞去了。皇宸妃本也要去,却为赢烈留了,闲话至傍晚时分,一道用过了晚膳方才离去。
晚间,赢烈于窗下坐着看书,萧清婉在旁边打理了些针线活计坐陪,两人不时说些话。因说到秀女敕封一事,赢烈说道:“你送来的册子,朕已看过了,都很妥帖。”萧清婉微微一笑,说道:“臣妾自作主张,剔除了几人,皇上别嫌臣妾擅专就好。”赢烈莞尔道:“章媛那样的人,本就不配留在宫中,自然要撵出宫去。你见得有理,朕怎么会嫌你。”萧清婉听他提及章媛,心念微动,含笑说道:“说起这位姑娘,也真算得上位巾帼英雄了,真是性情刚烈,颇有些侠义风气。臣妾听底下宫人说嘴,她走的时候,还同一位名叫唐玉莲的秀女打了一场呢。”赢烈皱眉,说道:“竟有这样的事?她以庶人之身,殴打宫嫔,岂非以下犯上?”因又问道:“到底为的什么?”萧清婉见问,忙笑回道:“好似是为了什么唱歌的事儿?臣妾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延禧宫的宫人说,章姑娘口口声声说唐才人撺掇她去唱曲儿,才让她被驱逐出宫。臣妾想着她是一时激愤的糊涂话,又是个行将出宫的人,底下也没人来报,不如息事宁人罢,就没降罪于她。”说毕,又笑着添了一句:“章姑娘纵然落选,毕竟也是将门之后。倘或过于为难了她,于章将军的面上也不好看。”
赢烈微微颔首,面沉如水,好半日才又开口道:“你说的倒也不错。这事儿传扬开来,也只是损了皇室的颜面。”说着,又淡淡的道了句“这个唐秀女……”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萧清婉见方才言语已然奏效,便不再多言,仍旧垂首做着手中针线。
赢烈张眼望了望她手里的活计,见是一方小小的肚兜,大红织金的绸缎,描了五福呈祥的图样,虽然并未绣完,但那已见针工细密,构思精巧。赢烈看了一回,笑问道:“这样小的肚兜,做出来给谁穿?”萧清婉微笑着摸了摸小腹,说道:“自然是给他的。待生产的时候,天就冷了,棉鞋和帽子,臣妾都做下了。待孩子生下来,立时就能穿上了。”赢烈便笑道:“你也太仔细了,朕的孩子,岂会缺了这些?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倒熬坏了自己的眼睛。”萧清婉浅笑道:“话虽如此,臣妾也知道到时候,针工局必然是什么都预备好的,但是这孩子身上穿着自己做的衣裳,做娘的瞧在眼里,心也是甜的。”赢烈听了,微微叹息,继而笑道:“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能穿上母亲给做的衣裳。朕自小时候起,身上一针一线都是针工局里出来的。”
萧清婉大约也听过些往年的旧事,知道当年的太后不受宠爱,才生下当今皇帝时,险些连太子之位也给人夺了去,正是处心积虑保储的时候,哪里还有闲心做这个呢。便停了针线,伸手过去握了赢烈的,柔声道:“皇上若喜欢,待臣妾闲了,与皇上也做几件衣裳出来。臣妾大衣裳虽不能够,旁的还是成的。”赢烈握着她的手,颇为动容道:“待你生产了再说罢。现下,还是好生保养身子要紧。”两人又说了一回话,看看已是更深天气,便收拾着睡下了。
萧夫人自回府中,将这皇帝的口谕带到。萧鼎仁颇有些出乎意料,但转而便想通其中关窍,便只捻须而笑,亲自执笔修了一封家书,寄往江苏任上告与孟父。又打发了人去知会李十洲。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