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他们说的那个人了?”七弦点点头,并不露一丝讶色,只若有所思地问道。
青桐摇摇头,捏紧了拳,“公子,他们污蔑你!”
七弦忽笑,眼风从屋中诸人身上若有似无地扫过,最后落在青桐脸上,“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
若说空口无凭,如今忽然又有渡江鬼步的传人现世,口口声声说是七弦屠杀柳家满门,三人成虎,更何况有理有据,就算听的人有些动摇,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少年却仍然坚定,用那样锈哑的声音,漠然道:“太巧了。”
是的,太巧了,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太巧了。
七弦刚在温家那场风云之中让青桐和渡江鬼步在人前略现一眼,如今他刚离开钱塘,不利于七弦的流言就已经如此迅速地传开。
柳家案早不提起晚不提起,在这种时候重起波澜,宁修茂突然出现,甚至一夜之间,江湖上绝迹了那么多年的柳家后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东一个西一个,简直让人怀疑什么神秘莫测的渡江鬼步,原来不过是满大街都是的便宜玩意儿。
只不过这一连串事端来得突然而紧密,从表面上看也很符合逻辑,很容易牵着人的鼻子走,让人看不出简单迷雾之后的硬伤。
青桐跟了他那么多年,好在没被这么拙劣的陷阱俘获,一眼看出了其中不合常理之处,并没有因为一个可能是他亲人的人的出现而失去理智。
七弦不由得深深欣慰,当年那个遭逢大变之后只敢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画成的地牢里不言不语不听不看的小孩,终于长成了一个敢于直面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的勇敢少年。
他微微眯起眼,含义不明地瞥了温念远一眼,唔,真是比这个二愣子聪明多了。于是这男人在这样身陷重围的时刻,竟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得意之感。
触到七弦那意义不明的打量眼神,温念远有点莫名其妙,却很快抛之脑后,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包围在外的人,是如何知晓我等行踪的?”他问宁修茂,在场几人中,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只有他。
而就在他进了客栈后没多久,围追堵截之人便蜂拥而至,由不得叫人怀疑。
宁修茂简直无语,他看了看七弦,“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目标有多明显吧?”
从前七弦虽然也名贯江湖,但那名头是因为他所到之处的种种疑案,人们虽口耳相传,可活得好好的人,谁会想去找七弦?又不是寻晦气!
当然,仰慕他的女侠们大概是不怕的,可问题是,江湖上实在有太多或初出茅庐、或徘徊二三流的人们,爱穿着身白衣戴着个面具仿照着他到处游荡,他们所缺的,唯有一个青桐而已。
那种时候,人们只有听说客栈在哪里出现时,才能隐隐推断,真正的七弦公子大约身在何方。
现在的情势,却已经相反。
温家出事之后,七弦的行踪已落入太多太多人的眼中,尤其是他令人惊怖的能无声无息操控人心的大音希声之术,和他曾在武林众位同道面前毫不客气拂人面子的态度,成功地转移了诸人对瓜分温家的注意力,仇恨却难免落在他身上。
其后江湖上流言四起,昔日令人羡慕不已的翩翩佳公子一朝沦为嫌犯、顿时声名狼藉,如此一来,那些以模仿七弦公子为乐的人们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剩下那身孤悬的白衣和出众的容貌,自不必再花费多少心力。
从前人们要根据可望而不可即的客栈来判断七弦公子的行踪,现如今,他们却是要循着七弦的足迹来找客栈了。
温念远目光沉沉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宁修茂,他并不信任这个身上有太多谜团的男人,但此刻他们都别无选择,他冷冷地警告他。
“你最好安分守己,七弦无事便罢,若有什么不轨之举,别说阁下与朝廷有关,你便是坐在当今龙椅上,我也敢夜闯皇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话说得极重,宁修茂却无所谓的模样,一掌拍在温念远肩上,“兄台,冷静,冷静,我对七兄可真没有什么‘不轨’企图,你总不能把七兄说成是我的责任吧,好像我把他怎么了似的。真的,我只对我家小青桐感兴趣。”
温念远还没回话,青桐忽然说,“把那个小字去掉。”又飘到七弦面前,微露难色,“公子,敌众我寡,小心为上。”
见宁修茂又胡说八道地把问题岔了开去,温念远知道自己没空跟他斗嘴——大概也是斗不过的,他抽出袖中兵器,凝望着七弦,“让青桐带你趁机走,外面有我。”
他自知纵有三头六臂盖世神功,也挡不出千人群攻,但他也不需要挡住,他只要能为七弦争得一息离开的时机即可,剩下的,到了那时再说。
宁修茂看了他一眼,总算收了点浪荡模样,对青桐招招手,“小青桐,来,带着你家公子到我身边站着,一会儿我掩护,你只管带着人走。”
闻言,温念远回头看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他为人处世一向恩怨分明,尽管对宁修茂依然充满疑虑,既然对方肯在这时候帮七弦一把,他自不会吝啬一点感谢。
三人蓄势待发,都打算等温念远一出门引开那群人的注意力,就暗中突围,谁知就在这时,却响起七弦略带诧异的声音,“我什么时候说要走?”
惊异不解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七弦抬起下颔,哼笑了一声,问温念远:“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