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卿知道,下面谈话的内容,是自己不应该列席旁听的。哪怕自己已经即将成为张家的女婿,也没有资格旁听这段谈话。因此他忙道:“您二位慢聊,晚辈先行告退。”
冯保手下有人领着李炎卿出去,等到人出了屋子走远,冯保才收起笑容“张兄,这个门婿可合你的心意?别看他送了我这许多东西,若是你不满意,我随时可以叫他消失。”
“冯公公,我今天肯带他来,不就已经说明了我对他的看法了?”
“可是咱家可听说过,这人混帐的混啊。当初在京师里做的那些荒唐事不提,就说这次进京,他带了许多的女人。若兰是你的心尖宝贝,你肯让她受这个委屈?若是怕她知道,你只管放心,咱家手下还是有些手脚利落的孩儿,保证查不出什么根脚。”
“不必了。这个小子虽然没什么才干,但却有一桩好处3..,就是够忠心。可以守孤城辅幼主,必能守节不屈,荣辱不惊,招之即来,挥之不去。”
听了张居正的评价,冯保沉默片刻“若是叔大你如此看他,按我就信你的话,今后他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东厂只要有我老冯一天,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冯保虽然是太监。但是大明的太监娶老婆又不是新闻,高进忠的女人有的是。这内宅是女眷的住地。男女有别,太监的女人更是重灾区,自己一个男人,名声又向来……,去那合适么?
那长随却笑道:“敢情您老不知道。要见您的,就是我家宋姨娘。您不去后宅,还能去哪啊。”
“这?我想多半是误会了,什么宋姨娘,我不认识。不见为好。”
那长随道:“您老担心什么。这是我家老爷点了头的。您要是不去见,不是拂了我家老爷的面子?您只管前去,没什么问题的。”
这冯保家门禁竟是十分森严,内宅的门洞前是几个健硕妇人把守,引了李炎卿就直接拐到一间幽静的房间中去。这房间收拾的十分用心,布置的如同大家闺秀的闺房。房内燃着龙涎香,气味芬芳。那女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琴艺不佳。弹拨了一阵,就将琴一推“不弹了,实在是怎么也弄不好。当初上学的时候。也没练过弹古琴,现在再学。已经有点晚了。刘先生,怎么不肯喝我给你准备的茶水。难道怕有毒么?”
李炎卿已经认出来,眼前这个大眼高鼻的美女,就是当初龙王岛上遇到的那个宋天真。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当初这位一心维护犬类动物生命权的少女,如今却成了冯保的内宠。
他心知,这女人应该干不出茶里下毒的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不错,这是新茶。宫里面喝的,一般都是陈茶。新茶通常不会进贡到宫里,你这日子,过的比你宫里那些同道,倒是舒服些。”…
宋天真如今不似在龙王岛上那时候,脸上缺乏那种活力,大眼睛里也多了许多忧郁,没了过去那份神采。“或许吧。也许我过的比她们好一些,至少冯督这边,只有我一个女人。总好过宫里那边,听说五个人互相伤害,死的只剩两个。结果现在这两个也要同归于尽,与她们比,或许我还算幸运。不过若说过的好,却也未必吧。”
她本就不算个聪明的女人,在太监的内宅里,一样有各种明争暗斗。在这种争斗中,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不堪重负。
“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亲人,就算想找人说说话,也做不到。那些宫里的人我不能去见,那些工部的是男人,我提了他们谁的名字,他们一准就会死。至于其他府里的女人,我也见不到。据说有的人担心我们彼此串联起来造反,人一到府里,就毒哑了。说是只用她们的人,不用她们说话。我现在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了。”
她这段日子过的可说苦不堪言,内中的折磨一言难尽,今天难得能遇到一个同样来历的人,总算是有些话可说。即使两下里有很深的历史积怨,但是眼下也讲究不起,总算有个人能陪自己一会,而且这个人,勉强可以算做有共同语言,这已经不容易了。
“我们本来是想着到了大明,就要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打出一个天下来。到时候,我们可以做人上人,可以过上好日子。一开始的时候,一切也跟我们想的一样,当时都觉得,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再看看,这一切却都像是一场笑话。”
宋天真苦笑一声“他们有人恨你,可是我不恨你。即使没有你,我们也是会输的。他们啊,总是想不明白这一点。我们终究不属于这个时代,做不到融入这个时代,就要被这个时代淘汰掉。他们说什么改造,以几百人改造几千万人,现在想想,当初确实错的离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怪不得别人。”
李炎卿倒有些过意不去“宋姑娘,你也不要太过于忧愁。其实冯公公这有吃有喝,日子过的也还不错。如果把你随便赏给一个兵将穷汉,那日子就有的受了。”
“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这里有吃有穿,却没有我想要的一切。甚至连找一本书,都很困难。我要学着弹古筝,学着琴棋书画,舞蹈弹唱,学着他们的规矩,按他们的生活方式生活生活。我不过是这笼子里的一只鸟,连命都不能自己掌握,还得吃狗肉,我现在做狗肉的手艺已经很出色了……”
她沉默了一阵,忽然道:“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请你来本来是想跟你说一下,我和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