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
文宝杨吃力地将身子支起,靠着床边声轻喘息。这一觉真睡得浑身僵疼。
絮染左摇右晃的脑袋终于支撑不住地往桌面一倒,猛然惊醒。抬头就看见已经坐起来的文宝杨,连最后一点睡意都消散无踪,她上前询问:“太子爷醒了?”
文宝杨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用着艰涩沙哑的声音直喊:“水。”像是沙漠中被困的商旅,很长时间没喝过水的嗓子干得直冒烟。
絮染折回去倒来一杯水,文宝杨接过大口喝下。嘴里的苦味仍在,但脑袋昏疼状况减少,身子比之前有所灵活。
缓过劲,文宝杨下意识开口问道:“太子妃呢?咳咳。”鼻音浓重,文宝杨料想自己发完烧又感冒了。
“太子妃在前厅,正同皇后娘娘谈话,”絮染接过空空如也的茶杯,补了句,“太子爷还要水么?”
文宝杨摇摇头:“母后她来了?什么时候?”心情稍一波动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文宝杨边说边揉着穴道。
“让奴婢来吧,”絮染曾学过拿捏的手艺。她接过文宝杨手上的活儿,说,“皇后娘娘在太子宫夜宿两日了,太子爷没印象么?”
“……两日?”回想一遍,只有模模糊糊的半点影像残留脑海。文宝杨有些难以置信,“咳,咳……难不成本宫睡了两天?”语调微微上扬,又惹来一阵头疼。
幸而絮染的力道适中,手艺巧好,让人舒服满意。文宝杨一下就喜欢上了。
絮染点头说是:“太子爷这两天高烧不退,可是急坏大家。”
文宝杨一听,神色变得愧疚:“母后她……咳,有生气么?”
不明白文宝杨的意思,絮染只说:“皇后娘娘担心都来不及呢,怎么会生太子爷的气呢?太子爷多虑了。”
静默一阵,文宝杨忽然说:“本宫有些饿了,让人送碗粥来吧。”
见文宝杨有胃口吃东西,絮染笑逐颜开:“奴婢这就去准备。”
絮染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文宝杨追问一句:“母后……和兮儿聊了多长时间?”
“有一会儿,”絮染说,“应该马上回来了。”
文宝杨略一点头,声音柔和:“你去吧。”其实她心里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打探皇后和梁洛兮相处是否融洽。文宝杨却张不了口,这么开口无异于在说她们关系不和。
等絮染走后,文宝杨才惊觉自己过于敏感,只要母后和兮儿在一起自己就会担心害怕。
厅前聊了一会儿,皇后和梁洛兮又折返回来。推开房门就看到文宝杨侧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太子总算醒了,”皇后回头对身后的梁洛兮吩咐,“太子妃将煎好的药端来罢。”
遣离梁洛兮,皇后径自上前摸摸文宝杨的额头;“烧退了不少。”
“咳咳,儿臣莽撞,”文宝杨低下脑袋不敢看皇后的脸,吸吸鼻子,“让母后担心了。”
“不想太子还有这心思,”皇后沉声说道,“母后以为你都忘了。”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儿臣下次不会再犯,望母后息怒。”皇后的脾气文宝杨知道,越是生气她的表情就越是冷淡。不说话的时候比盛怒的时候还要让人捏一把冷汗。
“下次?”皇后反问,“太子还想再来一次不成?”
皇后的话让文宝杨直摇头:“咳咳,不会有下次。”
“太子近日是怎么了?”皇后突然放下架子,叹了口气,“若有一天母后不在身边,太子将如何自保?皇宫里危机四伏你不是不知,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也见得不少。这些道理都懂得,太子平日也行事谨慎,怎么近来老是犯糊涂?”
“母后……”文宝杨抓紧被角,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汤药恰好送了过来。
皇后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着文宝杨。认为自己被人当孩子对待,文宝杨不免红了脸。见文宝杨执开一撮散发,小口小口喝着很斯文,含羞带怯的样子,梁洛兮心底又莫名有了这种感觉,她要是女子的话……大概别有一番韵味了。
皇后当晚就回宫了。毕竟现在文宝杨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也就无需她再担心什么。文宝杨的烧退了不少,但感冒咳嗽比较严重,声音变得细声细气。
梁洛兮接手了皇后的活儿,但比皇后轻松很多。文宝杨醒了,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她亲力亲为。文宝杨可以自己喝药,自己吃饭。感冒咳嗽的文宝杨胃口不大,小小一碗粥她喝了两勺就停下。梁洛兮也不是非得让她把所有东西吃下,这人吃多少就多少吧。
皇后走的晚上,文宝杨执意回躺椅上睡,梁洛兮拦住了;“等太子病好,再睡不迟。”这话语气平淡疏离,丝毫不觉文宝杨睡在那里有怪。但文宝杨总觉心中有股窝心的温暖。
只需一点点,只需梁洛兮对文宝杨好一点点,这人整天的心情都变得舒畅愉快。文宝杨觉着这是半年以来最幸福的几日了——可以对视,可以说话,可以受到来自她的照料。梁洛兮一个简洁的照顾动作,文宝杨都会心动不已。这就比如她探手测体温,或者替文宝杨盖被子。
文宝杨那不可告人的简单幸福,看着看着,心尖无由来地充满酸楚,叫人难受。
跟其他从小被人众星捧月的贵家子弟相比,面对这样事情大概唯有文宝杨能这么沉得住气、乐观豁达。
不知道文宝杨在干什么,拿着药勺愣是看着一口没喝。就算是等药放凉,这也过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