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楚楚早早就睡下了,而且,很快就睡沉了。
一侧的壁灯,寡淡地亮着,投射下迷蒙的光色,构勒出一片氤氲的氛围。
她仰卧着,薄薄的毯子遮饰不住隆起的腹部。微微弯曲的右手臂弯,将属于他的那只枕头紧紧地搂着。
浅浅的光线,透过灯罩上的杏黄色流苏,给她恬淡的面庞上散落下几道浓淡不一的黑线。她的眉尖紧蹙着,左手,不停地在空中乱舞。鼻翼不安地翕动着,如涂了丹脂的唇,微微张合,不时地发出梦呓的惊叫声。
梦里的慕白羽,跟平时一样,俊逸的脸上浮着温柔斯文的微笑。眼神,也是那样的淡然和平和。
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却一刻没停,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地,朝前走去。前头,一片漆黑,仿佛是一个黑洞。灯光打在他的身后,长长的背影,孤寂又而冷傲,就象一把尖利的匕首,深深地刺痛了想追却提不起脚步的她!
梦里的楚楚,只能急得在身后喊:“老公,你上哪,你要上哪啊?”
慕白羽头也不回,转眼就被那个黑洞给吞噬掉了!
……。
啊!
楚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醒了过来。
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撑着床,楚楚慢慢地坐了起来。
汗,全是汗。额头,后脊梁。心,砰砰乱跳,仿佛要跃出喉管。手脚冰凉,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簌簌作响。
相同的梦,楚楚已经连做三天了。
从慕白羽出门的那天起,这个怪异的梦就缠上了她。
抖索着的手,终于将床头柜上的那只保温瓶给抓住。
一大瓶温热的水顿时奔流不息地倾进了喉咙。
身子,终于暖和了一些。
六月的溽暑天气,竟需要温水来烘暖身子和心。
楚楚苦苦地笑了笑,移身,下床,换掉了洇湿的睡衣。
重新上床。
她很疲惫,很想好好睡一觉。可她不敢再合眼。她害怕,一旦睡熟,那个梦境又会光临。
楚楚拧开台灯,刺眼的灯光,照亮了眼前一片小小的天地,同时照亮了挂钟。
挂钟上的时间,正指向半夜十二点半。
半倚在床上,酸涩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到了对面墙上的那桢婚纱照上。
但凡看这幅婚纱照的第一眼,人们一定会忽视新娘,将所有的注意力和好奇锁定在气度不凡的新郎身上。
新娘不能说不漂亮,单看的话,绝对算是一个美人儿,古典美人。瓜子脸秀长眉,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如一汪清水,粼粼的,清澈见底。玉管鼻樱桃唇,一头秀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古朴典雅的发髻。她微微仰起头,面对着身姿挺拔的新郎,羊脂玉般的脸上,弥漫起一抹羞涩温柔的恬笑。只是,她的笑容里隐着一抹淡淡的忧郁。
新娘很出彩,可被身旁的新郎一衬托,她顿有些暗然失色。
新郎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材修长挺拔,五官如雕琢般分明,有棱有角,很有层次感与立体感。修饰得极短极有款型的板寸头,冷冽俊逸。高挺的鼻子,鼻尖稍稍往里勾,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厚薄适中的唇,紧紧地抿着。在浓眉的衬托下,那双直外传神,毫无掩饰地流溢出一股霸道与王者之气……“哇塞,这哪是凡人哪,慕白羽分明是中世纪的王子嘛。”
闺蜜们,曾这样冲着婚纱照花痴般地叫嚷来着。
楚楚知道,有许多人在背后议论,说她配不上慕白羽。甚至说,慕白羽与她结婚,纯粹是看上她父亲手中的那点权利了。
但楚楚不这么想,不这么认为。自己是爱慕白羽的,是因为爱而爱,因为情而缔结婚姻。反过来,慕白羽应该和自己一样,
只是,楚楚也说不清为什么,近来,对慕白羽的一举一动总会异常的关注,无时不刻地牵扯着她敏感的神感。
也许是慕白羽太优秀了,也许是自己太在乎他了。
患得患失。
前天,慕白羽到省城去参加大学同学的聚会,顺便考察一下省会城市的房地产市场。
楚楚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别墅的门口。
刚回到卧室,小保姆拿着一个纸盒进来了:“少奶奶,快递刚送来的。”
楚楚甜甜地笑了笑,说:“大概又是进口的水果吧?前天的还没吃完呢。”
吩咐小保姆:“打开。”
纸箱打开了。
“少奶奶,这—”小保姆从纸箱里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衣。
是件男式衬衣,而且,一看便知不是新的。
楚楚凝神一看,心,不由地往下沉。脸色,更加苍白。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她知道,一定比哭还难看。
白底浅条的衣领上,赫然地镌着一道红印痕!
不是女人的口红印又是什么?
“肯定是别人寄错了。”楚楚努力扮出一付很坦然的态度,笑着将衬衣扔进纸箱里。
小保姆下楼了,楚楚一把将那件衬衣抓出来,她狠狠地撕扯着。她很清楚地记得,这件衬衣是今年春天去新马泰旅游时送给慕白羽的礼物!
等楚楚缓过神来时,垃圾篓里多了一堆被剪碎的衣片。
衣服剪碎了,口红印剪成了丝丝缕缕。可楚楚心里的那个猜想就象石缝里的野草,倔强地伸出头,且疾速地伸长,伸长!
她快要被心里的那株野草给顶得喘不过气来了。
百般猜忌,千般折磨后,楚楚终于按捺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