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了,大老爷宽慰地抚抚女儿的头,父女俩感情似乎又回到从前那样。这样,真是挺好。
… …
话说转眼就到了湘和老太太一道往大佛寺烧香的日子。
老太太老大的不愿意,不过拜佛也是她常做的事情,此番只当作没有带着湘便是了。湘兴致却很高,起了个大早,茗渠服侍着换上了素净的月华裙,因是去庙里头,打扮的并不很华丽。
茗渠如今也变回了女孩儿的模样,她和湘遇到了相同的问题,总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家里关的久了,这甫一出来就跟从监狱里放出来似的,一路上喜气洋洋,任夏日清晨微热的风吹得额头都汗湿了也不觉热。
关于宁国公府三爷原是个小姐的话早几日就放出风声去了,见过宁三爷的只道昔日便觉她唇红齿白,不想竟是个女子,实在叫人惊异稀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坊间更是什么传言都出来了,大老爷和谬清大师那一段传至最后不知怎么变作了宁家二小姐出生异象,天泛红光,这是吉兆啊,什么七仙女飞舞在宁家府邸上头徘徊不去… …
总而言之,三人成虎,传至最后竟有人说宁家这位二姑娘不俗,娶了她日后必定贵极,可登顶!
这些话湘听到,只觉得比她瞧的那些评还瞎些,马车晃悠着,茗渠给她打着扇儿,纨扇下垂着的玉坠子来回地晃荡。
湘迷迷蒙蒙就睡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宁家的马车行到了半山腰上,她听见外头“刷拉拉”仿佛震天响的声音砸在车厢顶上,唬了一跳,撩开车帘子朝外瞧,只见山道泥泞,宁家随行的小厮俱都在推着马车前行,她这辆马车早已陷在土坑里头。
满世界的雨水,她看了一会子脸上就湿漉漉的。
茗渠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她怕湘吹了风冻着,赶忙翻出披风给她系上,湘却蹙着眉头,外头情况不明,夏季天降骤雨不奇,可她不能在这马车里头坐以待毙啊。
披风才一系好,湘就拿起帷帽戴在头上,车帘一掀跳了下去。惊得后头茗渠趴在窗口找她,好容易找见了,急忙也跳下马车。
周围乱糟糟的一团,连别人说什么也不能听清楚,湘这正主儿下了马车也没人注意到,她脚下的路泥的可以,才走一会儿就湿了绣花鞋,裙角也沾了泥水,瞧着挺有几分狼狈。
茗渠好容易一脚深一脚浅追上去扶住她,湘却隔着罩纱瞧见老太太身边的品秋过来了。
品秋也是一身的泥水,全然没了往日一等丫鬟从容的模样,她隔着雨幕大声道:“二姑娘随我来,老太太已经先行一步上山去了,您的马车才刚儿陷得深,这会子您需得自己走上去!”
茗渠听得心头火起,有这样的老太太?抛下孙女儿自己上山里头躲雨去了,早前怎么不叫她们坐她的马车一道上山去?!
湘心里也不痛快,但这是在外头,有什么也不能显出来,她又是带着帷帽,就捏了捏茗渠的手,只叫跟着品秋走就是。
那边众人还在推马车,收拾东西,湘也不晓得自己走了多久,回身看看,只觉宁府的车队都远了,隐在滂沱的雨势里。
山那边家下人推车的喊声,一层一层传过来,到她这里时就随风糊掉了,听不真切,倒像是在梦里,雨声风声混杂在一处,犹如巨兽愤怒的咆哮。
走着走着,湘渐渐迈不动步子了,她停在树下,头顶上轰隆隆的雷打过来,吓得茗渠拉了她急忙往边上跑。
湘简直快气哭了,这哪里是来还愿的,分明是菩萨见她心不诚,成心给她受罪呢。
品秋那小妮子走得快,精神头足足的,她们才歇了一下的功夫她人就不见了,茗渠气得叉着腰又骂骂咧咧了两句。
湘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雨水积在帽檐上简直要把她小小的身子压垮了,茗渠见状不骂了,又哭起来,“这可怎么是好?姑娘最是受不得雨,上一回淋了一场,跟着家来就发热了,这回淋了这么久,水鬼也比咱们干净——”
“我哪有这么娇气?”湘嘴里喃喃了一句,才说完就打了个喷嚏,她是赌上气了,说了句“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茗渠都甩在了身后头。
寻常爬山也是极累人的,更不消说是这样的天气。
湘拎着裙角停下,眼前罩纱挂着。
她前头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马车里有戴着帷帽的贵妇人从上头下来。
她边走边无意地看,发现车厢前头有“杨”、“赫”的字样,心说今儿赫家和杨家也来上香么?
杨赫两家的马车显然也遇到了麻烦,和湘的马车一样陷进了泥坑里,马儿拖着走不动道儿,一旁十来人推着马车却纹丝不动。一连好几辆都是这么个情况。
湘拎着裙角走了几步,不经意间一抹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她驻了足,瞥着脑袋打量。
那人打白马上下来,速度十分之快,他走到杨夫人和赫夫人跟前躬身作了礼。
其中一个腕上戴着翡翠镯子的朝另一辆马车指了指,他就走了过去。
就见车厢里出来个头戴罩纱的年轻小姐,他在手上覆上帕子,那小姐纤纤葱白似的手指才缓缓搭上去,由他扶着,千般小心地站到地上。
风吹起罩纱,露出那小姐凝脂玉般摄人心魂的脸庞。他瞧见了,似是一怔,目光相触后微微侧了脸。
隔着层叠的雨帘瞧那人,湘拢着轻烟一样的眉。
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