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家也不点破,却是笑笑拂开他们的手,取出一纸发黄的文契道,“当年,蒙老太爷赏识,我跟陶家签了二十年的长契。这契约早在半年前便已到期,如今我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走前,有件事还得跟你们说清楚。”
然后当着这母子俩诧异的眼神,他缓缓道,“其实我本是姓崔,老家在商州。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是那个当年被你们卷了聘礼,拐了新娘子和嫁妆逃脱的崔家。但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当时我们家确实是遭了天灾,但为了给我大哥体面的娶回媳妇,全家是借了债办的喜事。原指望新娘子嫁进门来,就把债还了,结果,你们把新娘子和钱财全都拐走了。”
他说到这里,还笑了一笑,可落到陶老夫人和陶宗名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可怖。
陶管家继续不气不怒的说下去,“消息传来,我大哥气得当场就吐了血,才三天,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被气死了。然后我的爹娘,为了还债,不得不卖了祖宅和全家所有的值钱家当。那么大年纪的人,居然还要亲自下田耕种,夜夜纺纱织补,就为了多撑几个铜板好还债。而最可怜的是我的几个姐妹,明明是书香门第娇养大的小姐,却不得不为此嫁给了些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只为多讨一点聘礼。可以说,你们的一番作为,害得我们全家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陶家母子哑然,而陶管家看着他们,道,“从那时起,我就恨毒了你们家,日夜想着要怎么找到你们,报此大仇。幸而苍天有眼,居然给我找到了你们,而你们家的老太爷,也没有识破我的身份,居然还请我做了管家。然后,我就用这二十年的时间,慢慢取得了你们家的信任,当然,也捞了不少银子。如今的我,可以说,已经比你们家有钱太多了。”
听到此处,陶老太太喉咙中嗬嗬有声,陶宗名更是愤愤,“我就说我们家怎么这么快就败落了,原来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陶管家浑不在意的道,“就算是没有我,可凭你这么个窝囊废,能守得住家业吗?若说你爹还算个人物,你看看你们家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再说了,如果当年不是你们作孽在先,又何来今日的报应?
原本,我是恨毒了你们,想将你们碎尸万断的。可是那一年,我遇到叶清叶大官人,是他救了我,也打开了我的心结。我突然在想,如果我再这么不择手段下去,岂不是跟你们一样,要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那次差一点死掉,会不会就是老天对我的警示?于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为。在你们作恶时,我还会在背后做做好事,帮了不少人。
或许是老天垂怜。这几年下来,竟然也让我积到一点薄薄的福缘,寻到我那几个可怜的姐妹,并帮助她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而我的儿女,也乖巧懂事,渐渐能重撑起一番家业。而你们,却落得如今这样下场。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陶宗名不服道。“这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为何不去寻那贱人?当年。要不是她挑唆,我们家何至于此?”
陶管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看看。你到如今还是死不悔改,只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就算是她挑唆的你们家。可你们家若不动心,岂会有今日?况且那女人想利用你们家不成,反被你爹强嫁给你,已经受到她的报应了。如今。就凭她带那几箱东西离开,又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赶尽杀绝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把你们家安顿下来。也算是尽到了我做人最起码的良心。至于你们最后要落得什么下场,全是你们咎由自取。再也怨不得旁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活着受这份穷罪,只怕对你们才是最好的报应。我想,我的爹娘兄长要是在天有灵,也会很乐于看到这一切的。”
说完这话,他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只剩下陶家母子悔恨交加,余生只能在贫困交加的日子中度日如年的渡过。
至于拿了钱财逃走的陶家两兄弟,陶世荣是想着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可惜他为人自私,后来做些买卖始终是亏钱的多。喜好龙阳的癖好又不肯改,买了几个清秀男孩,半子半娈童的养着,可等那几个孩子长大懂事,却是趁他一次生病,合伙把他好不容易攒的一点家业给分光跑了,剩下他孤苦度日。
至于陶世杰,运气更差。拿了本就不多的钱财,还防贼似的怕人偷。偏偏越是这样越招贼,离家没几月便遭了贼,洗劫一空。
最后兜兜转转,竟是让他遇到了被逐出家门的严大小姐。
严大小姐那日成亲不成,和家里撕破了脸,嫁妆又失了大半,回去哭闹了很久,可根本无人搭理。最后无法,只得拿身边所余不多的财物,在乡间置办了一间小客栈,勉强做点小生意糊口。
给逼到山穷水尽的陶世杰,只得在她那里做起了伙计。就算二人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但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娶不了老婆,但又都想有个熟人能照应着,于是就这么吵吵闹闹,你刺我,我刺你,凑合着在一处过了余下几十年。
至于陶夫人那儿,先是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某年,郑亭长的儿子成亲,郑亭长的夫人特意来给叶秋送喜糖——自那回郑夫人给逼得要轻生,被叶秋劝回来之后,她就视叶秋为救命恩人。后来又经历了诸多事情,郑亭长也洗心革面,变得乐善好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