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司机已将车斗中的煤炭卸完,一辆空车泊在场子的一边。 他见刘三桂还在和小青年谈话什么的,又见吴艾挑着空土箕也待在那儿,便走过去叫刘三桂,唉,还要运一车煤炭来,你还押不押车?刘三桂说,押车,你等会儿。
还要等?司机有些不耐烦。望一眼吴艾,便朝刘三桂说,你把侄子让你爱人小吴暂时接待不就得了?刘三桂心里一颤,他本想在儿子刘宝生面前隐瞒什么的,看来,穿帮了,司机的这句话揭了他的底儿。
刘宝生这下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只是猜想,父亲这些年在外面一直不回老家八成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眼下已得到证实:父亲在外面又娶了一个女人,面前的这个就是。
司机又在催刘三桂去押车,刘三桂就按司机的意思把侄子交给吴艾接待。吴艾并没有开始那么冷,她对刘宝生说,你就在这儿等等,我挑送几转煤担,就带你到我家去,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
刘宝生点点头,见父亲跟司机走了,他站在这个场子边沿有些不自在,便赶到正在行走的吴艾前头说,阿姨,让我来帮你挑煤炭。说着,他就去夺吴艾担在肩上的空土箕,吴艾当然没有阻止,不过他看到刘宝生挑着土箕进入那些挑送煤炭工人的队列,还朝他嚷嚷,这怎么好意思?你是三桂的侄子,第一次来就干活儿,三桂知道了也会埋怨我的。
刘宝生哪里听她说这些,他将两只土箕装满煤炭,用担钩挑起来,风风火火的,一会儿就跑在挑送煤炭队列的前头,别人都不认识他,但都感觉这个小青年干事不错。 吴艾就空着手跟在后头,都走不赢他,每当熟人投来赞许的眼光,并且问起这个小青年是谁,吴艾就骄傲地回答,他是我侄子。那些熟人中有精灵的,分别打量着刘宝生和吴艾,发现他们的体态形貌,似乎找不出相同点,便有些怀疑。吴艾看出来了,便说,他是我丈夫的侄子。一个嘴角叼一支香烟的男子说,这还有点像。
刘宝生的突然出现,特别是他挑着煤炭担子过了一条土路,来到那边堆放煤炭的场地,砖瓦厂厂长华淮南看见了,就冲着他问,你是哪来的?刘宝生正要说我是内地浮屠镇来的,尚未开口,跟过来的吴艾就插嘴,他是我丈夫的侄子,今天跟我代挑煤担儿,挺会干活。华淮南诙谐地说,小吴,你挺会拉夫呢,给多少钱你侄子?吴艾就他的话回答,你给多少工钱我,我就给多少工钱侄子。华淮南说,你要他代多久的班?吴艾说,就今天一上午。
讲到这儿,刘宝生忽然绕到华淮南面前央求道,华厂长,能不能把我招进来做工?我愿意在这里干,内地穷,到沿海来混口饭吃,帮个忙吧!
华淮南认真打量着他,他肩膀宽,身体挺结实的,认为可以,但看上去他很年轻,便说,我们这里干活儿很辛苦,不知你吃不吃得消。
吴艾见侄子想来应聘,也来帮腔,华厂长,他行哦!你就招聘他吧!
华厂长掸一掸西服袖子上的一丝灰尘,偏开头说,这事儿,要考虑考虑,过几天再说吧!
过了4天,华淮南果然就安排厂办下一个聘用刘宝生为装卸工人的通知。平时做的事大都是给买砖瓦的客户装砖瓦上车,有时候也将货车运来的机械等货物与人合伙卸下来。其实弄到这个即使是出傻力的差事,也并不容易。就在华淮南讲了“过几天再说吧”的那天晚上,刘三桂就带着刘宝生上门进贡,送出一条香烟,两瓶老窖,华淮南得了一点好处,虽然当面肯定刘宝生这小伙子不错,但并未立即应承招聘的事儿,只提示刘三桂到厂办公室刘主任那里去一下。言下之意,就让刘三桂也要有所表示。
第2天晚上就照办。刘三桂带着儿子来到远在镇上居民区的刘主任家,只送了一条烟,而且价位不高,只能算表示。他依然把儿子说成侄子向刘主任作了介绍,还说,这是华厂长叫我来找你的。刘主任就当即表态,既然华厂长答应了,也就行了,不必到我这里来。刘三桂说,主要是尊重你。谁都知道这个乡镇企业性质的砖瓦厂虽然设了厂委会,但真正做主的还是厂长,其次就是办公室主任,其他厂委会成员只能建议或者纯粹服从。刘主任听刘三桂讲话客气,自然高兴,他说,我们一笔难写一个刘字。待我和华厂长商量后,看安排什么事儿,我就下通知。
刘宝生在厂里做装卸工,在父亲和阿姨租住房的另一间,搭一个小铺住下来了。由于天气热,他大都在父亲烧窑值班的地方住宿。那儿支起了帐篷,里面有一个铺位,由于周围遮拦物少,比较通风透气,就比在屋里住要凉快得多。有时候,还是比较闷热。
那天晚上,刘宝生宵夜后,就从父亲家里出来,漫步到父亲烧窑值班的地方,他在帐篷的铺沿上坐了片刻,还是感觉热,额上沁汗,手心沁汗,身上毛糙糙的,总不舒服。坐不住了,刘宝生就走出来,到窑外的场子上转,但煤炭味儿浓,有些呛人。他便往场外走,空气中吹拂一丝丝风,虽然不太凉爽,但吹在身上还是比闷坐在屋里或帐篷里舒服得多,起码额上、手心不再有汗渍渍的难受感觉。
放眼看去,茫茫星空下的大地一片朦胧,在砖瓦厂西南方向,大约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村落,那里灯火通明,俨然洞穿了浓酽的夜色,使整个村落既显得斑斓多姿,又蕴藏着一份诱人的神秘。
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