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东北的女人泼辣,李月娥更是泼辣中的泼辣,不但泼辣还有心计。家里孩子多,劳力少,缺吃少烧的日子练出了厚脸皮,在温饱面前,脸皮可以不要。

有一次去队上借粮食,会计张老跑暗示要是能有好处,她借的粮可以不用还,李月娥犹豫了一会儿,小声答应,张老跑觉得有机可乘,伸手解李月娥的布带子,李月娥抓着他的手说倒霉来了,要过几天干净后才可以,张老跑信以为真,屁颠屁颠地给她扛了半袋子苞米送到家。

三天后的中午,李月娥主动去找张老跑,张老跑眉开眼笑,下颏的几根老鼠须都跟着抖起来,支走了同屋的食堂做饭师傅,转身拴上门。李月娥示意他把借条抽出来才可以,张老跑打开抽屉,当着李月娥的面儿,把按了手印的借据撕掉,李月娥不放心,掏出衣兜里的火柴把撕碎的纸点着,一颗心才落地。

会计室的木头椅子是平时开会用的,能坐三四个人,李月娥个子不高,椅子正好够长,张老跑见一切顺利,伸手去解除最后一道防线,被李月娥叫住,她叫张老跑脱下棉袄给自己垫着,椅子太硬。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月娥的黄带子解不开,被他拉成了死结,张老跑想用剪刀剪断,李月娥抓住不让,这时,外面响起说话声,张老跑一听声音吓得脸色灰白,抽出李月娥身下的棉袄,披着就去开门,进来的是他老婆大翠,手里抱着李月娥的三儿子。

大翠推门见李月娥靠着椅子坐着,把孩子丢给她,大着嗓门喊道:“你这娘们跑这里清闲,想把孩子冻死啊?”没等李月娥说话,张老跑先开口:“是月娥妹子来找我借粮食,家里要断顿了,我正打算领她去仓库呢。”

大翠瞪了张老跑一眼:“你去给装点儿小米子,她孩子在这,还用跟着你去吗?孩子多不够吃,你就别写啥借条了,队上也不差几斤小米子,别的可以省,一顿不吃饿得慌。”回家的路上,儿子趴着妈妈的耳朵说:“妈妈,我等半天才看到张婶,我就是按着你教我的话告诉张婶的。

自从大翠帮了一次忙,李月娥和大翠成了好姐妹,张老跑只能放下邪心。李月娥平日瞧不起村里的男人,但对陆伟民却是另眼看待,虽然敢说笑话,从没有过格,拦住陆伟民是有原因的:

“能搞几斤面起子(小苏打)不?小四的奶水不够吃,再顺便搞几袋奶粉吧。”说完还故意挺胸给他看。陆伟民摆摆手,叫她小点声,家家都吃玉米面,没有面起子,吃的饼子都是酸的,但城里供应要票,要是乡亲们都来找他,他可满足不了这么多家。见他摆手,以为他要说什么,月娥把头凑过来,伟民急忙点头答应过几天给她送来,李月娥这才满意地扭着屁股走了。

前晚上的酒还没醒透,伟民吃了一碗小米干饭,推碗离桌,跟伟刚来到自家的场院。每年秋天,秋收前,各家各户都会在房前或房后用石头滚子压平一块地,用来脱谷子、小麦、豆子。脱谷子、小麦、豆子的方式还是马拉碾子,一圈一圈的压着摆在地上的秸秆,脱完这些还要晾晒,晒过的粮食才能装袋运回家里,自从生产队有了粮食加工厂,石碾子成了没用的摆设,在房后,井沿边常常能看到,辘轳井边垫木头水槽子或石头水槽子的除了石头以外,都是废弃的磨盘或碾子。玉米一般都是拉到家送到囤子里,吃的时候再手工搓成玉米粒,两只手拿着两只玉米棒,互相一转,米粒就脱下来了。

按照农村的惯例,哥俩商量给父亲买一棵寿材备用,伟刚看好了一棵红松,是村里去山上干活的朋友带回来的红松圆木,正好够一副料子,大哥伟民笑了笑,答应过几天带钱来去买,伟民一个月的工资三十六元,买这棵松木要八十元,答应伟刚后,伟民开始琢磨着该怎么跟单位的互助会借钱的事。

从场院回到家里,伟刚给大哥到了一缸子水,搪瓷缸子外面有几块地方掉漆,里面洗的很干净,竹壳的暖水瓶不太保温,伟刚要去烧水,被伟民阻止了,父亲不爱热闹,自己去后面的地里捡柴火,在农村,每家都有一个柴垛,家里的男人能干还是懒惰,看柴垛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伟刚的房子是结婚那年盖的,两间草房,南北炕,两个炕的中间由木板搭起的架子,两只木箱子并排摆放在上面,柜盖上面有两个镜框,一个相框里是几张黑白照片,父母的、伟民一家的、伟刚一家的,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有照相的年月日。另一个相框里摆放着***像章,铁的,瓷的,伟民家也有好多***的像章,但都放在复员回来时买的皮箱里,小东小南拿出来当玩具玩,被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箱子加上了锁头。

父亲住的北炕其实是个半截炕,昨晚伟民回来时就跟父亲睡一个炕,南炕有个幔帐挡着,北炕没有,半夜里,有人起夜撒尿的声音就像在头顶,伟民半夜起来,不好意思在屋里解手,推门到了院子,深秋的夜晚已经有点冷,回到屋里赶紧钻进被窝,南炕伟刚、伟刚媳妇均匀的打鼾声,小西说梦话的声音都听得清,伟民好半天才睡着。

清晨,伟刚媳妇淑华领着四个孩子从外面走进院子的时候,陆老汉也从后门回到了家里,一时间,清冷的屋子里热闹起来,小南懂事,扒了一块糖塞进爷爷的嘴里,小风凑热闹,也扒了一块糖塞给爷爷,陆老汉摸着两个闺女的头,开心地笑了。淑华手脚麻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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