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似火,明晃晃的大太阳炙烤着大地,快要把它烤干。
医馆里的人,没事儿都窝在屋子里乘凉,院子里唯一的一棵大槐树,早就被几个小丫头给霸占了。没病号的时候,她们就聚在那里闲聊。
云书岳趴在床上,既不敢翻身也不敢动弹,急得满头冒火,直嚷嚷着“要热死人了”。
筱蓉却只是暗笑:他怕不是热的,而是急得吧?
当时出事的第二天,她就让余扬到庆王府去报了信儿,虽然云书岳觉得王爷和王妃不会关心他,但是他们该做的做好了,也省得引起口舌和是非。纵算他们再不喜云书岳,好歹人家也是世子,庆王和王妃能拿他怎么着?可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王妃说要弄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余扬回来的时候,带了王府里的大总管过来。大总管算是代替庆王和王妃看望了云书岳,又带了一车子的补品,也曾提议要接云书岳回府里养伤,可被筱蓉给否决了。后来他们到底不放心,又请来太医,太医也这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这才作罢。
听说那伤口就是筱蓉给处置的,太医倒是对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要不是筱蓉是个姑娘,太医早就要收她为徒了。
一连住了几日,云书岳就不耐烦起来。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自然一刻也难以安静,乍然让他这么躺不能躺、卧不能卧地趴着,他怎能受得了?
无奈筱蓉借口给其他的病号看病。并不常到他身边来,只给他留下了锄药和耕草两个伺候着。
云书岳暗自懊悔,后悔那天伤重的时候,不该对她说出那么不分轻重的话来。也许自己是太操之过急了,她还太小,说早了只会吓着她。
可看她的言谈举止,好像超乎一般的小女孩。再加之她和他分析起那晚遇袭的情形,也是头头头是道。就算是刘碧云已经为人妇的人,也不见得会有这个见识。
他一冲动。就把她引为知己了,才说出那番话来,不想就冲撞了她,让她轻易不到他屋里来了。
心里急躁的跟什么似的,又加上天儿着实热起来,他自然更加烦躁不安。
屋外大槐树上的知了“吱吱”地叫着,聒噪得人不得安生,云书岳自然受不了,叫了锄药和耕草两个来,“你们也不用尽在这里守着了。我一时半刻又死不了,去给我捕蝉去,吵得要死!”
锄药和耕草两个极解人意,知道他心里烦闷,两个对视一笑,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才要拿来网兜和竹竿去捉那树上的蝉。就听一个晴朗的声音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在屋里照顾世子,大热的天儿跑这里玩?”
云书岳一听到这声音就觉得浑身振奋,那股子烦躁不安也慢慢地消散了,却听锄药和耕草两个笑道:“姑娘,不是我们捉着玩,而是世子嫌吵得慌,让我们捕蝉呢。”
“我倒觉得这树上有几只蝉显得生意盎然呢。你们回屋去吧,这里可不是王府,有那么多的闲杂人去捕蝉。我这里可是没有吃闲饭的,有这个空儿还不如琢磨琢磨才学的那些医术呢。”
撂下这句话。筱蓉扭头又进了隔壁的厢房,一心去看她的医书去了。
才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云书岳就一改这几日的烦闷,嘴角有了一丝的微笑:原来她喜欢蝉啊,那自己就投其所好。看看行不行。
正想得高兴,忽听外头一阵步履杂沓的声响传来,不由静心凝神细听,好像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那一个,身穿鹅黄绣花的纱衫,一条月白的百褶石榴裙摇曳生姿,衬得她越发面含春色,鬓若刀裁。
身后簇拥着十来个丫头、婆子,众人围随到后院里,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前堂里的人。
院里坐在大槐树下乘凉的几个丫头,纷纷惊惧起身,不知道这来的是何人,看样子尊贵无比。
刘碧云一踏进后院的青砖地上,就大声嚷着:“世子爷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说得好像这医馆是个贩卖人口的地方,也不想想云书岳是什么身份,多大的人了。
筱蓉拿着本医书隔着窗口往外瞄了一眼,见是刘碧云,又缩回了头,反正人家是来看云书岳的,她若是出去了,倒还碍眼了。
云书岳正想入非非,忽听一声尖利的女声传来,顿时惊出了一身的汗,这个刘碧云,大热天的跑来干什么?
他从来没把刘碧云当作他的妻子,自然也就不去想身为人妻,这是应该的。
锄药和耕草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惊得心惊肉跳,听这意思,分明是来看云书岳的,那这女子的身份一定不低。他们两个小厮若是还杵在屋里,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忙忙地躲到隔壁的厢房里去了。
刘碧云一进屋就看到云书岳赤裸着上身趴在一张铺着白单子的小床上,屋子里闷热得要命,窗户还大开着,连个打扇子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墙角有冰盆了。
不由大惊失色,失惊打怪地叫道:“天,这是什么烂地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可怜的世子爷啊……”嚷嚷着,人就甩了帕子往云书岳身上趴去。
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了云书岳的背上,本就还没长好的伤口又被她压了下来,痛得云书岳眉头不由一皱,龇牙咧嘴了半天,才闷声哼道:“你快起来,压着我伤处了。”
刘碧云发泄了一通,用帕子掩了面,仔细地擦拭过了,方才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