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沉默片刻,将他一把推开,“我不信,我不信赤娜会背叛我!再这话,我就治你死罪。等我活着回去,我会亲口问她!”
库坤摇了摇头,取出火石,点上帐内油灯,“无论怎样,先得活着回去。”
布罗并未搭话,调匀呼吸,安坐一边。
库坤叹了口气,走到布罗身前,“此处已是绝境,士气低至极限,唯有突围,方有一线生机。”
布罗抬头看着库坤,“你发现了什么?”
库坤将方才所见所闻,详细诉。
布罗闭目沉思,眉头微锁,“你是,那营寨有一漏洞,且靠近马厩?”
库坤点头称是。
布罗沉默无言。
库坤怒道:“怎么?不可一世的三王子,这就被燕军打怕了?”
布罗骤然睁开双眼,站起身等着库坤,咬牙吼道:“传令全军,今夜突围!”
库坤扬起笑意,得令而去。
夜。
深夜。
无声之夜。
燕军暗哨在寨外潜伏,藏于石后,不时饮两口烈酒。
寒风起,灌进脖子里,他赶紧裹紧衣袍。却未发现,身后多出一道人影。
弯刀从头颈绕过,缓缓抵住咽喉。
直到刀锋贴上皮肤,暗哨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却被一只手掌堵住口鼻。
弯刀一划,热血流淌,身躯缓缓倒下。
库坤将弯刀上血,抹在暗哨衣上,面若寒霜。
他挥了挥手,身后奔过九人,各个身披白袍,目标直指燕军营寨。
库坤蹲下身子,为暗哨合上双眼,低声低喃,“战场,勇士,死得其所。”
着他望向燕军营寨方向。
只是这话语,不知是给那死去暗哨……
还是给自己。
十人,穿过雪原。
贴紧墙边,库坤寻到那处暗门,四下张望,轻轻掀开木板。
九名狄军鱼贯而入。
寨内稍有光亮,偶有巡逻兵来回走动。
库坤张望一番,寻到马厩位置,下压双手示意。
十人缩起身子,贴紧木寨,匍匐前校
爬爬停停,终是避过所有岗哨。
马厩就在眼前。
十人贴在马厩墙后,库坤张开双手,朝两侧一挥。
将士立刻翻入厩中,拴马绳索一一落地。
一切悄无声息。
没等多久,将士重回库坤身侧。
库坤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火折,抛入干草之郑
火光印在他瞳孔之上,熊熊而起。
他转过身来,重新面向剩下将士,低声呼喝,“巴图鲁。”
其余众人同时一手捶胸,“巴图鲁。”
十人分散而去,肆意放火,见人就杀!
火借风势,势不可挡。
河岸对面,布罗眯起双眼,望着冲火光,弯刀出鞘,朝一指。
剩余残军,铁马踏冰,呼啸而去。
燕军乱作一团,营房遍地是火。
狄军长驱直入,如同利刃出鞘,紧凑的营盘,此刻如此弱不禁风。
老子曰:“自知者明。”
布罗谨记此行目的,不为杀敌,只为突围。
冲杀至半路,布罗已能望见归乡路途。
就在此时,两侧突然传来炮响!
布罗心中发寒。
大批燕军,从寨营两侧直冲而来。
又是伏兵!
独孤孝站于山巅,望着满营火光,扬手一握,“几个逃兵,将计就计。”
老子又曰:“知人者智。”
布罗目眦欲裂,却未失方寸,他知道此时若是回头,绝无幸免之理,唯有向前!向前!向前!
夹紧马腹,马鞭急挥,胯下黄马发足狂奔。
寨尾就在眼前!
而那寨尾门前,已经立有一人。
库坤!
他已满身是血,一手持刀,一手提枪,侧身让开通途。
两人擦肩,布罗凝视库坤侧脸,库坤望着追击燕军。
黄马奔出几步,布罗抓紧缰绳,调转马头,望着库坤背影。
火光冲,一人拦道。
巨焰之下,那身影如此渺,可火光之后,地上黑影如此伟岸。
库坤没有回头。
布罗张嘴欲言,最终挪动嘴唇一言不发。
他低下头颅,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库坤笑了。
面对汹涌燕军,狂妄而笑,“战场,勇士……”
双臂下挥,持刀提枪,朝着人流逆行而去,伴随激昂咆哮!
“死得其所!”
狄军溃败,三王子布罗逃离,仅剩六骑,突围而出。
全体剩余狄军,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打扫战场,独孤孝站在库坤尸首身侧,沉默无言。
副将认出库坤身份,喜道:“恭喜将军,此为狄军副将。”
独孤孝瞥他一眼,“厚葬。”
副官微微一愣,“将军,放走布罗乃是战略,可这副将,应当枭首请功。”
独孤孝狠狠瞪他一眼,冷冷道:“厚葬!”
副官浑身一颤,低头诺诺应下。
独孤孝抬目望向北方,喃喃自语,“荣耀,即吾命?这死法,全无荣耀可言。”
他这话,是在库坤,他自己,还是布罗?
布罗孤身一人,满面尘灰,披头散发,却不曾停下脚步。
他必须回到北方,他不能让数万将士,白白牺牲。
一一夜,马不停蹄。
终在第二日清晨,黄马将他摔落鞍下。
它侧身倒在雪中,痛苦喘息。
布罗挣扎着爬到爱马身侧,抚着它的脖颈,虎目含泪。
黄马踢动四肢,似乎想要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