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两人俱皆大汗淋漓。

楚三皇子是痛感所致,而宁锦则是因为精神过于紧绷。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体上解七毒散,并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

两人距离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

楚怿感觉得到身侧女子的专注,他微微侧首透过面具看了眼女子清透认真的眼眸,竟油然而生出一种熟悉感。

熟悉到,仿佛相处了数十年。

收针。

“好了。”宁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尔后掸了掸衣襟下摆打算从床上下来。

谁知屈着腿太长时间,陡然起身宁锦只觉得双腿发麻,像无数小蚂蚁在啃噬小腿,一下子支撑不住身体,踉跄了两步,被楚怿长臂一捞,又按回了床上。

两人动作太过暧昧,楚怿手臂环住她的腰,裸露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宁锦甚至觉得整片后背都被烧了,热的她几乎头皮发麻,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楚怿的手指贴着她的面具,想要揭下来时,宁锦猛然才缓过神来,打掉环住她的手臂,站起身冷然道:“十万两白银,分文不少。”

微凉的细腻肌肤离开手指,楚怿不无遗憾道:“不知金帛神医是哪家的世家女,如今我们两人已坦然相对,在下需得上门提亲才是。”

宁锦听此话倒不会气急败坏,倒是对楚怿加了半分防范。

能仅凭一面、几个动作,就看出宁锦非江湖中人,而是世家女,这观察不可谓不入微。楚怿在梦境中、现实中,都不能让人小觑。

“少废话,赶紧付钱。”宁锦觉得不坑楚怿点钱财,实在对不起自己。

楚怿唇角带笑,玩味的看着她。

两人一时无言,屋内静然。

宁锦眼角余光扫到楚怿已穿好xiè_yī,便取下屏风上的玄青衣袍走近,一见他伸展开双臂,竟配合的为他穿上外袍、束好腰带。

当穿戴完毕后,两人皆愣在了原地。

楚怿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神医金帛,然而对方却熟知自己的习性。比如自小养成的习惯,他穿衣时喜欢先从左袖穿起,只这一条,不是在他身边久待、信任的近侍或者通房妾室,根本不会知晓。

而宁锦正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熟知楚怿的习性,连为他穿戴都十分熟稔自然。就像是数年来养成的习惯,自然而然。

想到此,宁锦面具下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一直以来,都更愿意称这半年来的噩梦只是一场梦,即便再真实,也不过是虚假的梦境。

可是,为什么梦境中的一些习性都被她带出来了?

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医术的飞快进步,心性在半年里陡然成熟一大截,对梦境中夫君楚怿的熟悉……这都该如何解释?

难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她一步一步走过的?

这,怎么可能?

而此刻,楚怿逼近宁锦,他伸手抬起宁锦的下巴,迫她与之对视,半眯起眸子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宁锦挣开他的禁锢,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神医金帛。”

她摆正自己的位置,看着楚怿又说:“一切都只是凑巧而已。莫非你不相信自己的挑人的眼光?连身边人都不敢信任?”

梦中夫妻十载,他们两人虽不会给对方下绊子,但最基本的信任两人却也一天都没给过对方。

呵,想来倒真是有些悲哀。

楚怿低低笑了声,道:“神医果然够聪明。”

他微微垂下头,眸子微眯,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然而,对面的女子却并不怕他,楚怿甚至从她眼神里捕捉到两种情绪——迷惘以及……恨意。

是的,恨意!

楚怿有那么一瞬间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大声对面前这女子说出一句话——你凭什么恨我?那件事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那件事”又是什么事?楚怿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他正思考着,忽见一只细白的手伸到他面前。

确实是大夫的手。

纤细、白净、滑嫩,又比一般世家女兼之灵巧。

宁锦面具下的柳眉微皱,道:“银子,不要耽误我救死扶伤的时间。”她如今是恨不得尽快离开这里,好好理理思绪。不过,楚怿的钱,她是能坑则坑。

楚怿亦是皱眉,轻拍了拍手,便有影子从暗处出来,奉上一个已打开的锦盒。

宁锦打量着银票的厚度,果不其然的十万两。她将锦盒收下后,便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而楚三皇子,则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金帛,合为“锦”,好个锦绣世家女。

……

重回到相府,天色已暗。宁锦吩咐青画任何人都不必打扰她,甚至连晚饭都没用,就把自己关在畜里。

她得理清自己的思绪。

就这么想着,宁锦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半月不曾出现的梦境再次袭来——

火光和鲜血染红整片黯淡的天空,相府摇摇欲坠,兵将持刀林立。相府内凄厉的哀嚎,悲恸的面容,被她看在眼中,宛如实质。

染血脏黑的囚衣,沉重的手链脚链,行动间“铿铿”的镣铐碰撞声。黑到不见一丝光亮的天牢通道,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阴暗潮湿,似乎被永远到不了头——这是她的父亲,相府诸人。

还有沉闷的地下宫殿,十年的禁脔生涯——这是她。

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禁脔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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