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文臣武将不和于上位者而言是好事,但若一方太过强大,这就达不到制衡的目的了,那楚天尧昔日为他布下的这制衡局也就失去了意义,毋宁说如今武将集团的过于强大已经对皇权构成了威胁,许多时候慕谦的话比他这个皇帝还管用!
更可怕的是,慕谦若不在京城,便没人能压制得住这满朝的武将,一个个简直都要翻天了,这还得了!
自从琼华长公主和亲远嫁之后,他就只剩下一个目标:北伐竘漠,收复关北,打到他们怕为止!你们把阿姐还给我!
原本他就因连城雪对慕篱怀恨已久,以致迁怒慕谦乃至整个慕家,这两年来,慕谦又曾几次三番带头极力阻止他兴兵北伐,而他的意见又基本可以左右满朝文武的意见,这让他对慕谦的不满日益加剧,此外武将们日益骄纵蛮横的气焰和慕谦如日中天的威望更加让他日夜寝食难安。
他虽不曾明着说过慕谦什么,但百官可是看着他对慕谦的态度从当初的推崇恭敬到现在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处处挑刺。
上月中,慕谦才平定了西南三个军府的联合叛乱班师凯旋,而此番再立军功的慕谦让少帝的忌惮已臻巅峰。
慕谦此番奉旨领兵平定西南三府联合叛乱,一去就是大半年,筑寨扎营和叛军死耗,就是没见他与叛军正面开战。起初少帝还只是询问,还能听得进去“这都是战术,一切皆是为了大魏江山”之类的说辞,可时间一长,再加上心怀不轨之人从旁添油加醋,而少帝又因琼华长公主和亲之事本就对他心存怨念,如此君臣之间岂能不生嫌隙。
少帝已认定慕谦是自恃功高,藐视君威,先后派了三波人去传旨,叫他速战速决,可慕谦愣是撑到了最后,耗到叛军终于熬不住时一举拿下了叛军,以最小的牺牲换取了最大的胜利。
既平定了叛乱,朝中的争议声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少帝即使有怨也不好发作,还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犒赏三军,以免寒了军心。可越是如此,少帝对慕谦的芥蒂就越深,只差一个导火索就能引爆君臣之间的矛盾。
慕谦自然也深知自己的处境,从来不贪功、不邀功亦不耀功,尽量保持低调,只可惜,如今不论他如何低调如何谦虚如何毕恭毕敬,都已无法扭转楚隐对他的定见。
楚隐看向仍旧埋头沉默的慕谦,眼中透出的恨意和凶光愈甚。
眼下竘漠大军来犯,楚隐虽明白眼下除了慕谦,大魏上下的确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具威慑力、号召力和凝聚力的元帅了,可他就是不甘心。此外他还有一个隐忧,怕慕谦领兵在外不受朝廷管束。
慕谦自来便擅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每战通常都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然后一战退敌定胜负,且优待战俘,每战还尽可能避免伤及无辜百姓。
此外,他治军有道,统兵有方,深受将士们爱戴,故而他不但在大魏国中享有盛誉,在乱世诸国也广泛流传着他智勇仁德的美名。
因此,身负盛名美誉又兼具无出其右的威望,一旦他起了异心登高一呼,楚隐丝毫不怀疑大魏所有将士会集体响应他的号召,剑指宫城并非不可能。
此时,一幞头绯袍的人态度傲慢嚣张道:“冯相此言未免太过武断,我朝人才济济,能者倍出,何以见得除了枢相之外就再无其他合适的挂帅人选了呢?”
此人名唤刘业,乃当今太后刘氏之胞弟,因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忝为“国舅”,又因其惯会一些谄媚动听之语,说得楚隐十分受用,颇得楚隐欢心,这才得了武德使的美差,别说是整个京城,就是皇宫他都敢横着走!
所以,朝臣们虽然都厌弃鄙夷他,却又畏于武德司的淫威而不得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恭敬谄媚的模样。
冯远猛然转头,凶神恶煞地瞪着对面阵列中的刘业。
刘业也不甘示弱,气焰嚣张地回瞪冯远道:“再说了,枢相上月才平定了南境叛乱班师回朝,若紧接着又要他出征,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陛下不体恤臣子呢!”
冯远最见不得刘业那副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富贵败类样,尤其是平日里就对武德司的种种做派恨得牙痒却无从发作,此刻听刘业这么一说,他登时怒火上窜,咬牙道:“冯某所言皆为江山社稷,绝无半分私心,国舅莫要曲解在下之意!”
刘业奸人一笑:“曲没曲解,冯相心中自然最清楚不过。”
“你!”冯远紧捏的拳头真的恨不得立刻就揍到刘业脸上,被林煊一把拽住,又冲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冯远看在林煊的面子上才收敛了火气,却仍是怒瞪对面的刘业。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甘示弱,反而是从前与冯远闹得最凶的顾节一反常态地沉默,好似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坐上的楚隐可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这些个宰辅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对于以冯远为首的武将们的嚣张姿态,他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有了除他们之心,奈何人家是元老,还是天启帝钦定的顾命大臣,且位高权重,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更重要的是兵权在握,他就是想动人家,首先要顾忌一下人言,其次还得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毕竟名义上他是皇帝,可实权却都捏在各位宰辅手里呢,尤其是掌管天下军府的慕谦和手握六万帝都戍卫禁军大权的冯远!
再者,楚隐就算再心胸狭窄再爱猜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