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当真这样问你了。”披着天丝睡衣的女子掀开茶盅,顿时便有香茗的清香扑面而来。宸妃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眸却无半点睡意。
“奴婢不敢欺瞒主子,皇上的确是这样问的。”
“哦?那你又是如何答的。”
“奴婢只是将娘娘对这件事的悲伤之意如数表达,并未作其他解释。”
那女子闻,缓缓看向青鸾,复又问道:“青鸾,本宫知你绝非愚钝之人,这一出借刀杀人的把戏想必你也看得明明白白,本宫瞒得了他人却未必瞒得过你。既然如此,你何不一五一十透露给皇上好邀得头功呢。”
“承蒙娘娘看重,奴婢其实并不懂得揣测主子心意,只知道要想求得安身之所便要效忠于主子,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也绝不敢胡乱语。”青鸾自知心思已被宸妃看穿,她那样狡黠多疑之人,自己若矢口否认反而显得刻意。想到此节,她索性抬头迎上话锋,无比坚定道“因此这件事,奴婢只知主子是遭人陷害,并没有什么可去邀功的话柄。”
毕却不见宸妃有任何开口之意。她一双美眸微微扫量着青鸾低垂下去的眉眼,殿里是长久的空白。然而这样的静谧却令人越胆战心惊,青鸾不知她疑心是否已消,只是惴惴不安地等着宸妃的吩咐。良久,才听得那女子恹恹道“下去吧。”
青鸾暗暗松了一口气,再不敢多停留一刻。
“皇上何故这么问,所有事正如您看到的一样。”
“哦?你不肯说。”
“奴婢,实在无话可说。”
“也罢,那朕换个问题问你。”年轻的天子半眯起双眼,俊朗的脸庞宠溺在银色的月光中,隐隐形成一个荧光的轮廓,飘渺的仿佛天外的影子,让人怀疑是否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你叫什么。”
“回皇上,奴婢青鸾。”
夜色更深了。
青鸾安静的关好门,手指触上那太过久远而有些掉漆的暗色木栓,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兀自坐在了长长的石阶上,刚刚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青鸾是一心向静的人,但却并不意味着在大事面前她只会躲避。正如方才,倘若宸妃怪罪下来,她也一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天边乌云滚滚,夜晚看似宁静的后宫掩住了一切狼子野心,似海一般深沉、平静。
翌日清晨,一道圣旨猝不防地颁布下来。皇后因掌管后宫无方,导致厌胜事件,即日起停奉两个月,宸妃则禁足三个月思过。而信妃,却是以蛊乱后宫,私用厌胜之术嫁祸于人而被打入冷宫,其父全部家产充公,一个豪门望族顷刻间付之一炬。
唯有信妃的贴身侍女绘云,一夜间成为太后身边的掌事,位列侍女之,甚至超过了众嫔的地位。其中因果他人自是不得而知,但青鸾听后却只觉人心冷暖。想她绘云也是信妃入宫带的贴身丫鬟之一,信妃又素来待她不薄,兴许只是一念之间,她便选择了卖主求荣,平步升云。
但若真的细细追究下来,其实皇后的过失,皇上已给足了面子。也许是国事繁忙,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许只是因为帝后和谐,他又不忍伤了宸妃,总之这二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信妃,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的结果了。
小寒当日,凌仙宫的宸妃不到卯时就已梳妆打扮,吩咐青鸾细细备好了圆子、糯米等食材,又将步骤逐一道明后才将下人派去御膳房熬制腊八粥。以宸妃的性子,禁足一个月无异于要了她半条命,后宫争斗激烈,她怎肯袖手旁观这许多时日。只是她如今出不了宫,便只能等腊八粥熬成,派青鸾代替自己前往太后那里问安。
青鸾在此之前曾见过太后几面,心中犹有敬畏,故而仔细打扮了一番。盘的极高的髻衬托出光洁的额头,尤显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淡扫蛾眉掩朱唇,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又搭了水蓝的小袄和绛紫百褶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腰间用锦色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
这一身本是极不明亮的搭配,偏偏青鸾镇得住这颜色,穿出来时极有清幽素雅之感。
她不知一向视人若敌的宸妃今日何以特地选她前往福寿宫,但凭直觉定不只是代为请安那么简单。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份低微,纵是轮一圈也不该由她出面。然而主子既然吩咐了,便是明知是火坑也要跳,身在后宫从来由不得自己决定。
到达福寿宫后先是候殿,待宫内传报方可入殿。青鸾被召时已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外面漫天飞雪,即使生了炉子也无济于事。她进宫之时脸色早已苍白许多,嘴唇亦被冻的微微紫。
殿中正位置,一脸威严的花甲之人便是太后。许是在这后宫几十年来,经历了太多人事,太后脸上早已遍布沧桑。然即便如此,那沧桑却不显得衰老,而是另有一种高华威严之感。太后身着上等云锦布织就的吉祥伏鹿墨绿小袄,在她右手边端坐着身躯娇小的皇后,削瘦的肩半掩在广袖宽肩的正服中,竟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其他妃嫔列于两侧,虽说是请安,却丝毫没有一点笑晏晏的气氛。想是先前出了什么令人烦扰的事,亦或是哪个主子说错了话。这样散漫的想法直到被浑厚的嗓音打断,太后的声音如钟一般低沉却不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