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不受控制。
他的手臂还在因为反作用力疼痛不已、无法动弹,但是听着面前这个小个子的话,他的手居然不受控制地就在往下放。
“你对我做了什么……!”江烈咬牙切齿地问。
何鹭晚平静地回答“在下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希望这位好汉能放过在下身后的小兄弟一命。”
台下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在质疑何鹭晚突然打断比武公证的行为。
李漳作为公证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高跃上擂台,沉声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可否报上名讳?告诉大家,你打断比武公证的缘由?”
何鹭晚学着之前李漳向四方作揖的手势,朝江烈、李漳和台下看客致礼。
她说“在下司觉,今日偶然路过,认为这场比武有失公正,故而贸然打断,救人一命。唐突之处,还请储位多多包涵。”
这话实在有些冠冕堂皇,不仅台下的人们不依,就连李漳都面色难看。
李漳说“司觉小兄弟可是初来乍到,不懂这平陵城和我们卓赋山庄的规矩?”
何鹭晚点头“确实是初来,刚在台下听了一耳朵,却不全然了解,所以人命攸关的当口,在下也只能先救人、再谈话了。”
江烈更加不爽,这事儿无论谁来,都知道是他们罗虎帮占理。
他们不屠蓝家满门为的是不在江湖上留个煞名,日后好与各方打交道。
但如果连一条他们该用来树立威望的命都拿不到,那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江烈忍着右臂的疼痛,换左手拎着大刀,指向何鹭晚,瓮声瓮气地说“你若在台下听不分明,我就再说一遍。他们蓝家欠债不还,却能拿出花天酒地的钱来逍遥,这事儿走到哪儿说我们罗虎帮都不亏理!你快点让开,若是你执意要阻拦我们今日的公证,我就连你一起砍了!”
何鹭晚面无惧色,坦然反问“江烈兄弟说,我身后的这条人命是你们罗虎帮应得的,不知他蓝家所欠与一条人命孰轻孰重、当如何论?人头对你们来说可有明码标价?”
江烈开口就道“这不一样!他这条命要偿还的不是钱,要了这条命我们的钱也拿不回来,但是罗虎帮的威名不能倒!杀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罗虎帮不是没有容人气量的小帮派,但是若存了糊弄我们的心思,谁也莫想讨了好处去!”
何鹭晚问“所以,你们是为了震慑,才来取人性命的?”
“不错!”
李漳听了一脑门的官司,这江烈身手了得,头脑却简单了点。
这个司觉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看上去不似江湖中人,若是有一肚子弯弯绕的花肠子,只怕江烈讨不了口头的好。
他赶紧插话“司觉小兄弟,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办事方法。很多恩怨不是明码算账就能理清的,讲不清理却又无可退让的时候,自然就要比武论个胜负。”
“在下觉得,罗虎帮的理倒是论得挺清楚,在场的各位看客们也都挺清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为蓝小兄弟辩一辩道理?”何鹭晚身板站得很直,尽管在李漳和江烈面前,她矮了一头,但气势不输。
她朗声道“方才若在下没有听错,江兄明知蓝小兄弟是被他的家族推出来的替死鬼,还执意要取他性命。”
“恕在下初入江湖,不懂规矩。想不明白赢场一边倒的胜负、杀一个替罪羊一样的人泄愤,如何能树立起想要的威望来,又能震慑得了谁?”
李漳想打断何鹭晚接下来的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何鹭晚张口讽刺道“难道罗虎帮想要的,是个恃强凌弱的名声吗?”
“你这黄口小儿欺人太甚!”江烈恼极,抬手就要抡刀砍人。
“慢!”李漳也不容他在擂台上随意胡闹。
江烈不敢触犯卓赋山庄的规则,放下了手里的刀,但依然杀气凛然地看着何鹭晚。
李漳大感头痛,却不得不说“说了半天,你是想救人。但打断比武公证是坏了卓赋山庄的规矩,也坏了江湖上公认的裁决规则。你今日不能就这么带着人离开,否则便是与整个江湖为敌。”
何鹭晚微笑道“言重了。只要罗虎帮同意放过蓝小兄弟一命,无论是继续公证,还是以别的方法得到他们想要的威名,在下都愿意全力配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烈问。
何鹭晚道“意思是,如果规则允许,哪怕让在下代替蓝小兄弟与你比武,也无妨。”
“好!”
台下有人高呼一声。
随后,一个身影矫健地跃上擂台,站在了江烈的身后。
江烈转身向来人一礼,后退几步显出来者的模样。
刚来到擂台上的男人笑着说“司觉兄弟一席话所言有理,欺负弱小并非我罗虎帮想要的名声。你若想代替蓝家进行这场公证,我们罗虎帮应下了。只是若你输了,你也要任凭我们罗虎帮处置。”
何鹭晚点头答应“这个好说。不过在下并非替蓝家进行公证,在下想公证的,只是蓝小兄弟的这条命罢了。”
她朗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尽可去向欠钱的人讨债,却没有理由滥杀无辜。”
“蓝家人,都不无辜。”男人的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看来我们的对话也遇上了不可调解的矛盾。”何鹭晚突然明白了比武公证存在的必要性,笑道“既然不能互相理解,那就准备开始公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