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怕，有娘亲在。”云琇强装镇定，拍着凡哥儿的背，一边听屋外的动静。
奇怪的是，她以为对方会破门而入，却听见春柳送客的声音：”哎，小侯爷慢走，雨下大了，您注意脚下。”
云琇堪堪松口气，谨防有诈，在屋里翻出干布巾和小被子，脱掉孩子的外衣外裤，好在贴身小衣服是干的，用被子包起来就行。
”娘亲，”凡哥儿一阵折腾，出了汗，松开被子，”我热。”
云琇翻出一件好久没穿的春裳，去屏风后，提高声音：”你先披好，不要着凉，娘亲换个衣服，就带你出去。”
凡哥儿嘟着小嘴哦一声，笨手笨脚拽起小被子，胡乱搭在身上，等了会，糯糯问：”娘亲，换好没？”
”好了，就来。”
云琇来不及照镜子，扯扯袖子上的褶皱。赶紧出来，就发现屋里有串湿脚印，顺着脚印看过去，果然凡哥儿正背后的圈椅坐个人。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怕吓到孩子，捂住嘴，没叫出声。
凡哥儿还在摆弄小被子，什么都不知道。
云琇出于母性本能，冲过去，一把抱起孩子，退到墙角，警惕盯着对方，”你怎么进来的？我听见春柳送你走了。”
凌骁面无表情瞥眼半开的窗户，嘶哑道：”只有我不想，没有我不能。”
这种普通民宅门闩。窗卡对他形同虚设。
云琇紧蹙眉头，若非看见本尊，根本认不出凌骁的声音：”你嗓子怎么了？”
”哑了。”他简练回答。
云琇疑惑看着他，”府里丫头婆子众多，有郡主关心，顾繁霜也经常看你，众星捧月，捧病了？”
这话带几分讽刺。
凌骁嗯一声，顺话道：”捧病了。”
带几分挑刺儿。
两人语气不善，凡哥儿有些害怕，紧紧环住云琇的脖子，脑袋靠她肩膀上，怯怯小声道：”娘亲，我想尿尿。”
”你走吧，别吓到孩子。”云琇抱凡哥儿出来。见凌骁还坐着，想发火，”我来燕京避难，不会影响任何人，等安定就走。”
”他叫什么？”凌骁不接话茬，指着凡哥儿问。
云琇怨怼地回答，：”凌凡，我愿他世间平凡，少沾纷扰。”
凌骁不理会她的情绪，又问：”多大？”
她不悦看着他，答非所问：”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凡哥儿跟着我不会吃苦，也不会威胁你和顾繁霜的孩子，争得侯府一席之地。”
”你叫异想天开。”凌骁身子微微前倾，冷笑，”给你五日，把孩子送回侯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语毕，开门要走。
云琇抱紧凡哥儿，叫住他：”凌骁，别逼我，大不了我从哪来回哪去。”
凌骁没回头，哼了声：”你大可试试。”
而后直径离开。
云琇木然望着绕过影壁墙的高大身影，攥住凡哥儿的小被子，莫名发慌。
入夜，她哄睡孩子，春柳哭丧着脸：”大奶奶，奴婢没想到小侯爷在背后下黑手，眼下怎么办？真把二公子送回府？二公子回去了，您呢？”
”不知道，”云琇心里一团乱麻，揉着眉心，”你别问了，我不会把凡哥儿交给他。”
”可是”
”别可是了，去歇息吧。”云琇摆摆手，”我累了。”
可熄了灯，万籁俱寂时，她却睡不着，凌骁瘦了很多，没了三年前的神采奕奕，不动声色看人时，有种无形压迫感，而且神情阴郁。
云琇轻轻拍着凡哥儿，蹙眉想怎么会这样？
和当初设想大相径庭。
顾繁霜对他不好吗？
不应该呀，明眼人儿都看得出顾姑娘用情至深。
云琇叹气，当初她认命、让位、忍痛割爱，顾繁霜再抓不住凌骁的心，怪不谁了。
与此同时，焕哥儿学会翻跟头，正着滚，倒着滚，像只杂耍小猴子，在床上翻来翻去，嚷道：”爹爹，快看我！快看我！”
凌骁坐在对面榻上，有些心不在焉。
主屋陈设一直保持云琇走前的模样，榻上软枕是她最喜欢的苏绣，连焕哥儿都知道，什么能动什么不动，什么坏了，凌骁会发脾气。
一别三年，云琇褪去少女的稚嫩，言行举止多几分妇人成熟韵味，可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神色柔和许多，情绪起伏更多来自护犊情深，依旧伶牙俐齿爱挤兑人。
她还记得顾繁霜？
凌骁没管焕哥儿那个猴崽子怎么闹腾，盘腿面对琉璃窗，盯着廊下被夜风吹得来回摇摆的灯笼，有点高兴，又觉得悲伤，自责的同时也恨云琇绝情。
所有风花雪月随着三年厮杀彻底封尘，他想最坏不过如此。
云琇却回来了。
还带着素未谋面的小崽子
”爹爹，爹爹。”焕哥儿不知何时爬到身边，拉着袖子，鼓着脸抱怨，”在想什么，都不看我。”
凌骁目光循声向下，忽然说：”儿子，你娘回来了。”
”真的吗？”焕哥儿睁大眼睛，摇着小屁股兴奋道，”娘亲怎么不来看我？”
”哦，知道了。”小家伙神色又黯了黯，像说服自己，”她不要我，肯定不来了。”
”也不算，”凌骁第一次和孩子正面说起云琇，”想见吗？”
焕哥儿犹豫会，狗腿子似的趴凌骁膝盖上，两手支着下巴，拍马屁，”我最喜欢爹爹，不想见。”
凌骁好奇：”为什么？”
”就顾姨姨说的，”焕哥儿嗯嗯两声，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