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轩与蒋遥争论了好一阵,季光才发话,“二位爱卿不必争吵,二位的意思本王已知晓,本王自会定夺!”
季光各打了五十大板,谁的话也没听。
可程又轩依着自己年老功高,又是朝中老臣,自有一票拥趸,想再出声替云礼讨个说法,“王上,老臣……”却被嵇由一声打断,“侯爷,不知您对刚刚王上所说清减西北各州赋税一事有何看法?”
嵇丞相发了话,程又轩自然不好再继续那个话题,嗔怒的看了嵇由一眼,随意说了说自己的看法,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季云信立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蒋遥早有攀附之心,他心知肚明。可现在朝局未定,父王的心思未明,他实在不敢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万一到时候惹的父王不悦,那立储之事便再没有他的份了。
散朝后,季光却独独将季云信留了下来,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张口便问:“云礼醒了,你可知道?”
季云信有些想不明白季光此话背后之意,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回复。
季光又来了一句,面色已有不悦,“你怎么看今日程老的提议?”
云信不敢再耽搁,只能道:“儿臣知道三弟醒了,前些日子还去看过呢!不过三弟的身子像是不怎么好,时常卧床休息,儿臣去的不巧,并未见到他人。所以今日程老提议时,儿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云信这话虽说的是实情,却极是巧妙,表明自己珍惜手足之情,做事周全之外,也不露痕迹的表述了云礼现在还不适宜归朝的意思。说完,云信略微抬眼瞧着季光的神色。
季光听到云礼的身子竟需要时常卧床的时候,心中还是一痛,隐隐有些埋怨起自己来,既然知道整件事与云礼无关,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心结去看看那个曾经最合自己心意的儿子。
可一想到见到云礼,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季子青,想起自己亲生儿子对自己的背叛,想起自己最爱的女子因为自己而亡,季光心中又退缩起来。
……
云礼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九歌就这么靠在床边看着他,心疼极了,想来云礼多少个看似熟睡的夜晚,其实都只是闭着眼睛的假象。他的脑海,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和痛苦。
这一夜九歌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有的时候能对付苦难的只有苦难。
云礼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九歌笑靥如花的脸庞,恍惚间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公子,你醒了?来九歌替你更衣,今天带你出去散散心!”九歌说罢,不由分说的便将云礼拉起来。
“歌儿,我,我……”云礼说话间,一眼瞥到九歌手臂上的绷带,想起昨天自己做的事,不由得停了下来,眼眶霎时间就红了起来。
“公子!”九歌察觉到了云礼的悲伤,连忙凑上去,一副乖巧的模样道:“今日就让九歌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九歌从未以如此撒娇的语气同云礼讲过话,云礼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而憔悴无比的姑娘,心中泛出太多歉意和感动,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
“歌儿,这是去善民村的方向吧?”马车一路颠簸,云礼掀开帘子瞧着,是往城郊去的方向。
“是,公子许久没去过了吧?”
“是啊,自打淮阳之战起,就没来过了,也不知道那些流民都怎么样了!”当年云礼还是那个受宠的儿子,眼见流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心中悲悯,便求了季光,将城郊这片交给他,成了今日的善民村。
云礼还记得,当年为了建这善民村可是大费周章了一通呢!想到这里,心中不禁隐隐有所期待。
马车到了村口便进不去了,九歌拉着云礼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村里走。
“这些地怎么都荒废了?”云礼看着大片的荒地,破败不堪的情景,难以置信。
九歌没有说话,拉着他继续往村里走去。
“九歌?”忽然背后有人喊了一声九歌的名字,九歌应声回头“李婶?”
“哎呀,还真是你啊!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呢!”李婶紧走了两步,与九歌并肩。“公子?你,你,你……”李婶瞧着憔悴不已的云礼,差点没认出来!
九歌不想过多解释,连忙出声打断道:“这些田垄怎么都荒废了?大家呢?”
李婶哀叹了一声,“没人种,自然荒废了呗!”
“怎么会没人呢?大家都去哪儿了?”
“你们还不知道啊?”李婶颇为惊奇,“大战之后,涌入乌苏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善民村的人也越来越多,农具土地什么的渐渐就不够了,新来的为了活下去,便与我们先来的这些人起了争斗,后来官府的人出来镇压,说我们是刁民,没过了多久,便有军爷来这里,将男丁们都抓去充了军。剩下的我们这些妇孺,只能干点轻巧的混口饭吃!”
九歌和云礼都听愣住了,他们这些年没有精力管善民村,不想竟发展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
想着善民村热热闹闹却一片祥和的过往,再看看现在破败不堪的屋子,荒废已久的土地,云礼心中更是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没有实现当初安身立命的诺言。
就在九歌和云礼陷入沉思之际,村东头忽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里面有男子呵斥的声音,女人小孩儿哭泣的声音。
“不好,他们又来了!”说罢,李婶也不管九歌和云礼,大步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