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的心中一旦生起了成见,就很难再放下。不管是沈敏的海盗出身,还是他在教学方式上的不循正道,都让洪迈难以改变心中对于沈敏的看法。
因此即便是他最敬重的大兄为沈敏解释,他也只是在表面上做出了顺从大兄的姿态而已。知道无法劝说两位兄长去阻止沈敏误人子弟的教学方式后,洪迈转而向大兄说道:“既然大兄把这小学校当成了我家扎根于乡里的根本之务,那么就应该让家族中的子弟多多参与小学校的教育才是,怎么能够完全交生究竟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们洪家呢?”
洪遵听的有些不满了,他不由冷哼了一声,为弟子分辨道:“当初兴办小学校的时候,不就是因为家族子弟觉得此事劳而无益,都不愿出来负责,三郎才自告奋勇的接手此事的吗?
现在看着小学校办起来,渐渐走入正轨了,到有人站出来抱怨了吗?三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族人到你面前鼓噪一通,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还不是因为三郎办了几个磨坊和作坊用以供养小学校,他们看到有利可图了,才想起这是我洪家要办的小学校,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接手小学校的吗…”
面对两位兄弟之间的争辩,洪适好整以暇的拿起了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汤润了润嗓子。对于洪迈为什么会对沈敏这么有成见,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无非就是,他们三兄弟回乡之后,因为有着三位进士把关,这洪家在鄱阳的族学顿时上了一个档次,于是连乐平老家的远亲都送了儿子上门,想要在洪家族学内开蒙。
但是接管了族学的洪迈性子一向刚强,对于想要进入族学的学生,只问聪慧与否,不问关系远近。使得一位来自乐平的族内子弟被拒之了门外,但是这位子弟出自乐平洪氏的强支,一直想要狡兔三窟的洪适自然不会让人这么丢脸的回去,因此在他的劝说下,这位据说头脑愚钝还口吃的子弟被送去了刚开张的滃港小学。
天知道沈敏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仅仅花了不到四个月就改掉了这位子弟口吃的毛病,还让他跟上了其他人认字的课程。沈敏还给这位叫做洪昌的族内子弟的父母写了一封信,称赞他:性格沉稳,思维缜密,动手能力较强,只是思考的比同龄人更深刻一些,所以反应才较常人慢了一些,因此希望父母在家中多多鼓励他发表对事物的看法,不要动不动训斥他。
这位叫做洪昌的族内子弟是否真如沈敏说的那么出色,洪适一时还没能看出来。可是洪昌的父母倒是把沈敏的信当成了宝物,在乐平的亲戚族人中大大炫耀了一通。虽然那边倒是没敢指责洪迈不识人才,不过倒是小小抱怨了一通,他们这一支离开了乐平后,和本家未必太不照顾了些。
乐平距离滃港不过百余里,这些话自然很快就传了回来。洪迈不好跑去乐平对亲戚们解释,便只能把火发在沈敏头上了。只是在洪适看来,这位三弟未免有些冲动了。和他们三兄弟一样,沈敏显然也不可能在饶州府久待的,这短短几个月中,沈敏所展示出来的奇思妙想和办事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洪适对他的估计。饶州府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这样的年轻人留下来过平淡的田园生活呢?
就算退上一步,这沈三郎真鬼迷了心窍,想要在这饶州府当个教书先生,他身边那些伴当难道会容忍他浪费生命吗?在这几个月内,洪适算是看出来了,这沈三郎身边的那些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奴婢家丁,不仅能文能武,许多人还都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
如果不是二弟从海外亲自带回的沈三郎,他都要以为这位是某个海外土邦的世子了,否则身边怎么可能会聚拢这么多年轻而有才能的人。当然,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冷眼旁观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了一件事,就是这位年轻的沈三郎的确是善于发掘和教育人才的。
他不过第一次来这滃港,都没有怎么借助他们洪氏的名望,就已经从周边村子招揽来了董先、陈道等几名私塾老师,帮助他建起了这座滃港小学。这两位他都没有听到过名字的年轻人,一个精于数术,一个沉稳大方,短短不到两周就建起了小学校的框架,说服了第一批孩童的家长,让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送来了学校。
洪适虽然私下觉得,如果两人易地而处的话,大约也能花同样的时间办成这件事;换做二弟的话,也许要多花上一倍的时间。可若是换成洪家的其他人去办,哪怕是三弟洪迈,今天的滃港小学大约也才刚刚成立吧。
至于兴办水车磨坊、手工作坊以补贴学校经费的事,不要说几个弟弟,就是他也办不来这样的财源,他们最多只能购买学田以供养学校。只是,这样的小学校能不能享受学田的政策还真是两说,毕竟不教圣人之学,也就意味着这些小学校是无法中举出仕的,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就失去了回报的可能,而他们试图每县各办一所小学校的计划,又显得规模庞大了。
地方官员要是给了小学校学田的政策,无疑就等于损失了一大笔田税,哪怕他们洪氏现在有三位进士,这些地方官员也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但是,现在沈敏以水车磨坊、手工作坊的收益补贴学校,这就大大缓解了洪氏同地方官员之间的矛盾,也给洪氏指出了一条新的出路。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位沈三郎实在是太能干了些,他不仅在滃港建起了水排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