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陵之乱②,陈顼和陈昌被擒来长安已有数年,陈国自立国以来,不断地派使者前来交涉,要求放回二人,一直未成功,却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如今怎会突然冒险来劫人了呢?”贺兰祥抚了抚胡子,沉思道。
宇文护神秘地勾起了唇角,“寡人安插在陈国的探子来报,陈霸先病重,已然时日无多。”
稍微这么一点拨,贺兰祥就明白了,“护哥哥是说陈霸先病得快不行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地要救儿子回陈国继承大统。”
宇文护点点头,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半巴掌大的玉佩,通体青黑,成色均匀,似一带远山的青墨色,玉质温润。
“这是昨日那名刺客留下的,恰好被寡人捡到。它告诉我,放走那人,不是不值,而是非常值。”宇文护凝望着玉佩,眼里跳着灿亮的火焰。
贺兰祥凑过去一瞧,眸光一亮,“这是山玄玉,是陈国王室才有资格佩戴的山玄玉!”再仔细一看上面的字,倏尔惊道,“临川王,昨夜那人是临川王!”
“没错,正是临川王陈蒨。”宇文护拢合掌心玉佩,笑得幽深,“陈昌回不了陈国,陈霸先自然无法传位于他,那他只能从他的侄子中挑选一位继任。而在他的几个侄子中,临川王颇具才干,也最受陈霸先器重,陈霸先一死,临川王必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等临川王登位后,寡人再把太子陈昌放回陈国,到时必会有人响应支持陈昌继位,而临川王也不会乖乖让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陈国必起内乱。陈国一乱,得利的,不就是我大周吗?”宇文护眸光灿烂,笑得幸灾乐祸。
贺兰祥听完,同样居心叵测的笑道:“看来昨夜放走那人可是值得很呢,让他逃回陈国,日后陈国内乱,我大周才有机可乘啊。”
在床上躺了十来日,闷得发慌,待伤势渐好,我便出去走动,活动一下筋骨。这日,在园中和几个平时合得来的侍女笑闹打趣,闹着闹着,有个丫头提议玩瞎子摸象,大家齐声叫好。
谁曾想,宇文邕和宇文直俩兄弟来了,一听我们要玩瞎子摸象,便兴趣勃勃的也要加入,幸而宇文邕自己提出要做执判,我才放心下来。
拣了瓦片在地面画了个圈通过猜拳石头剪刀布来决定瞎子人选,输的人做瞎子,摸到谁,谁就是下一个瞎子。执判在一旁监看,谁踩到线外就算违规,违规的也要被罚作瞎子。
玩了几轮,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我不慎被摸到了。菁菁笑嘻嘻地拿了张布条蒙上了我的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开始在圈里摸象人。
张手摸着摸着,忽而摸到一只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实而厚重,不像是女子的手,也不是宇文直稚嫩幼小的孩子的手。想到这,我的手心突地一跳,下意识就要甩开那只手,那只手一张,反而扣住我的,紧紧地不松开。温凉的手感传递到我的手心,我又气又急,用力地挣扎,谁知他的另一双手忽地搭上我的腰,轻轻一拉,我一个不防,几乎扑倒在他怀中。男子醇厚的,如烈烈日光的气息飘入鼻端,我伸手欲推开他,却被他一只手执着地揽在腰上,不得松开。
脑后的结被一扯,布条自眼眸上轻轻落下,宇文邕俊逸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含笑多情的眼眸灼灼对上我,“既然抓到了,我就是你的了,为什么要放手?”
我再也不想忍了,直接一脚狠狠踩上他。宇文邕呼痛放开我,我趁机退得远远的,一脸惊慌无措道:“大司空,您的脚没事吧。我刚才没站稳,一不小心不知怎的就踩到大司空了,我真的不是故意。”
“话说大司空不是执判么,怎么跑到圈里来了?”
宇文邕挺直身子,忍着痛道:“我方才做执判闷了,便和六弟换了,游戏里没规定说不许换执判吧。”
我连连摆手,“只要大司空开心,大司空想怎么玩都成。”忽而,我抚住肩部,佯做难受的样子,“哎呀,伤口又疼了,你们先玩吧,我先回屋歇歇。”
说着,捂着肩部,趁机离开,慢吞吞地离了众人的视线,我才放下手,神色如常,步子轻快起来,寻了一块乘凉的地方坐下。
静下心思,看周遭碧树扶疏,花色纷繁,我的心却不觉平添一抹忧虑。转想自己来长安的时日也不短了,却没有师父的半点消息。若师父不在长安,那么,他会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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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凉月西斜,清寒月光自高高天际洒落。很淡,很清,像是一濯清水浅浅流动。而这清水般溶溶的月色里忽轻忽响地飘起了一缕清丽的箫声,幽静夜色下只闻得箫声圆润清和,典雅柔美,宛如一炊青烟袅袅,意味悠长无尽。只是这娓娓动人的箫声中,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
“丫头,若有一日你从外边回来,看到门口篱笆挂着一支川芎,你就不许再踏进一步,即刻掉头跑开,一步也不许回头,跑了就不要再回来,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师父一脸的严肃凝重。
我忧心道:“川芎,芎,即凶,师父叫我走,是因为有十分凶险之事要发生么?为什么,师父,有人要害你么?”
“他们不是要害我,而是想取走为师身上的一张图。为了这张图,他们会千方百计地逼我就范。假如有一日他们真的找到了这里,你就会成为他们逼迫我的筹码,所以你必须得走。”
“不,师父,青蔷不是软弱无能之辈,我要留下来帮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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