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随处可闻假惺惺的抽气声,一众人殷勤的安抚了彭修两句,彭修神色淡淡的应了。
明乐一直注意着他眼底颜色,却恍惚一直没有看到真实的情绪。
寒暄过后,李氏和几位姨娘就上楼去看易明真。
明乐未曾出阁,这种诚便自觉的回避了,她转身往外走,却不想堪堪好和正要出门的彭修走了一路。
明乐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幸灾乐祸才对,于是偏过头去对他展露一个同情的眼神道:“侯爷节哀,您跟四姐姐都值盛年,孩子总归还会有的。”
她这说话的语气,倒是有些少年老成。
彭修的心情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甚至忍俊不禁的笑了声。
明乐怔了怔,越发觉得,相较于三年前,她更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彭修见她发愣,又再弯起嘴角笑了笑。
那一笑,极淡。
明乐站在原地,一直到他走出去好远,才依稀觉得方才他那嘴角笑纹冷峻中透了几分尔雅——
似曾相识?
于是她讽刺的笑笑,也跟着从容跨出门去。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楼上的易明真醒了,于众人模糊的安慰声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明乐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眯眼看着天际的流云,觉得别样的神清气爽。
因为易明真小产,府里乱了套。
易明心那里再没人顾得上,而她回宫的时辰又不能耽搁,难得向来架子大的要命的明妃娘娘就那般夹着行李灰溜溜的走了。
明乐从萧氏那里出来,就直奔水月居去完成老夫人交代给她的事。
易明清自知闯祸,这会儿也收敛很多,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大约是她打发了下人的缘故,明乐一路从院子穿过正厅,直到进了卧房,竟然无人阻拦。
彼时易明清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看着远处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瓶发愣。
“八姐姐受惊了,可还安好?”明乐走过去,很是自来熟的一弯身坐在了床沿上。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折腾的没了力气,易明清见着她来,却也没发脾气。
“祖母不放心,让我帮着过来瞧瞧,看见姐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明乐说着,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道,“哦,对了,我刚从兰香居过来,八姐姐你真是好运气,同样是摔了一跤,四姐姐可就背运的多。”
易明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情绪,脱口道,“她怎么样了?”
“人还好,只是没了孩子罢了,休养一阵,应该刚好能赶的上下床来接八姐姐进府!”明乐道,语气轻缓。
易明真的孩子没了?她那一撞撞没了易明真的孩子?
易明清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自己的泄,身子筛糠般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秀,该喝药了!”丁香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见到明乐在场似乎吓了一跳,脚下步子突然生了根似的定在那里。
明乐微微一笑,抬手招呼她,“你去吧,我来!”
丁香犹豫着把药碗递过去。
对于这个笑眯眯的九秀,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是敬畏的很。
所以不等明乐吩咐,已经识趣的主动退了出去。
明乐舀了一勺药很体贴的凑近唇边吹了吹,一边递过去易明清唇边喂她吃,一边声音绵软的慢慢说道,“昨天晚上的事,真是对不住的很。原是我有点急事出府了一趟,半双那丫头眼力好,办事也利索,祖母和婶娘她们去的也都及时,我也是没办法,才拉了八姐姐出来替我暂且挡一挡。好在婶娘他们都更在意你的事,要不然昨儿个我指不定还真就没办法脱身了。”
这段话,她说的极慢,声音里还隐约带了点明快而释然的笑意。
“你——你——”易明清听在耳朵里,却连颤抖都不会,整个人石雕一般完全僵在了那里。
“没事,那丫头已经被祖母下令杖毙了,没有别人知道。”就着她瞠目结舌的机会,明乐抬手把一勺发苦的药倾进她嘴里,语气仍是温柔。
易明清不敢动,看鬼一样冷冷的看着她。
明乐不慌不忙,喂了她大半碗药下去,眼见着她机械化的吞咽,眼底眉梢的笑意就越发的明艳起来。
最后,她从易明清袖子里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我说过,别招惹我,可是你不听,日后去了平阳侯府那边,应该就没机会了,姐姐自求多福!”
说完,扔了那帕子转身从容离去。
易明清瘫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坐了整个下午,一直到日暮时分,院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吵闹声。
“秀,秀,当先身子,您现在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啊,咱还是先回吧!”是易明真身边刘妈妈的声音。
易明清一个机灵,猛地回过神来,只一坐直了身子,外间珠帘就被人打开,门口站着满血丝、脸色惨白的易明真。
她刚刚小产,身子极度虚弱,扶着门框不住的喘气,一双眼睛,目光森冷阴暗直直的盯着易明清。
“四——四姐姐!”易明清察觉她目光的落点,慌忙抬手护住泄,本能的往大床里侧缩了缩身子。
刘妈妈扶着易明真的一只手站在门边,凶悍的怒喝一声,“八秀好没规矩!”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一声厉吼:“不要——”
却是白姨娘跌跌撞撞的奔进来。
易明真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脚步艰难,表情木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