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周老爹没有回来,倒是周方回来了。
他一脸疲惫,还带着难消的兴奋之色。
两兄弟坐在凉亭里,感觉着丝丝凉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聊。
周方道:“二弟,你不知道,新皇上是一个非常克谨,勤奋的人,你知道吗?我在潜邸一天,皇上就没有休息过。而且为人非常谦逊,彬彬有礼,礼贤下士,持身有度,乃是千古难遇的明君啊……”
周正微笑着听着,没有评价。
周方抬着头,神色有种狂喜之色,道:“皇上还与我讨教了一些学问,皇上不同于先帝,饱读圣贤书,凡是讲规矩,从不逾矩,能辨善恶,能听忠言,即便是对我都温声勉励,不曾疏远……”
周正看着周方,显然,这位大哥被新皇帝折服了,满心的欢喜与期待。
没有打击他,周正给他倒了杯茶,不动声色的道:“皇上再如何有礼那也是皇上,作为臣子,该有的礼数,分寸要拿捏好,不能恃宠而骄,须知祸从天上来……”
周方依旧很兴奋,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周正的话,嗯嗯两声,道:“对了,皇上说了,想让我大理寺,爹重回吏部……”
周正听着,微微皱眉,道:“爹怎么说?”
周方道:“爹婉拒了,但我答应了,我去大理寺,从小官坐起,一步步来……”
周正隐约明白,只怕朱由检还给周方许诺了其他的,沉吟一声,道:“爹是怎么安排的?”
周方双眼灼灼发光,道:“爹好像是去詹事府,少詹事。”
周正一怔,旋即若有所思,周老爹还是谨慎的,没有轻易的涉入朝局。
詹事府相对来说偏离朝廷,能够避开很多是非,却又是一个非常容易晋身的地方,倒是一个好去处。
周方去大理寺?
周正想着朱由检可能的一些目的,轻轻点头,道:“有没有提到我?”
周方吃了口点心,道:“说了,皇上说了,你是被阉党构陷才罢官的,很快就会官复原职,要你不要担心,切勿多想。”
这一点倒是不意外,周正道:“你什么时候去任职?”
周方道:“我这两三天吧,爹已经兼任了,詹事府事情挺多的,人还在潜邸做事,潜邸也特别忙……”
新皇帝登基,事情自然很多。
周正见周方兴奋难消,与以往大不相同,道:“休息吧,你明天一早还得去潜邸。”
周方本来兴致盎然,听着周正的话,神色微变,道:“你说得对,我去睡了。”
周方说着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也早点睡吧,没事就别惹事。”
说完,大步离去。
周正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笑了笑,这位大哥,是有点样子了。
周正又喝了口茶,心里盘算着朝局。
魏忠贤以及阉党还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新皇帝,不敢妄动。倒是李国普等人的新党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而被阉党赶回家的那些在野大佬,更是接二连三的进京,这是明摆着要搞事情。
新皇帝朱由检则是隐忍不发,在潜邸里按部就班的准备登基,没见多少人,朝臣很难揣度他的真正心思。
也就是这个时候,朝臣们才不敢小看十六岁的新皇帝,都异常小心谨慎,慢慢试探。
“平静不了多久了……”
周正自语一声,站起来,准备回府。
“二少爷,万千椫又来了。”周正还没直起腰,刘六辙就跑过来道。
周正听着,慢慢的又坐了回去,思忖一会儿,道:“这位是咱们的财神爷,不能轻待了,带他进来吧。”
刘六辙应了一声,又跑回去。
没多久,万千椫就来了,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神情不再是令人的讨厌的假笑,而是更讨厌的苦笑。
那一身令人作呕的胭脂味,还是如影随形。
万千椫走到亭子里,看着周正,长叹一声,道:“之前我就说过,不再接与周公子的有关的事,但屡屡管不住手,这才深陷旋涡,不能自拔……”
周正看着他的表情,笑着道:“万掌柜这是怎么了?大晚上找我发感慨来了?”
万千椫看着周正的表情,又叹了口气,在周正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道:“这帮盐商不是好惹的,他们有钱有人有势力,就是千岁府他们也是座上宾,你这样斗下去,迟早会把你给斗没了。”
周正听出味道了,道:“你这是来给我通风报信?”
万千椫道:“不是,是他们让我来告诉周公子,他们要出手了,周公子煎熬的等着吧。”
盐商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周正来了兴趣,道:“他们要怎么做?”
万千椫见周正丝毫警惕没有,神色肃了一分,道:“周公子,你最好认真一点,他们在千岁府还是有很多关系的,客光先,侯国兴他们按月送银子,从来没断过。”
周正不但没有警惕,反而笑了,道:“他们还有什么能力?东厂,锦衣卫?或者刑部,顺天府?”
阉党的一些关键力量,在天启驾崩之前就被剪除了,就是为了防止阉党威胁到继位的朱由检。
万千椫摇头,道:“你以为这样,他们就调不动东厂与锦衣卫的人了?他们真想要对你动手,有的是人手,以你的能力,根本反抗不了,哪怕你有宫里的关系也不行。”
周正暗自点头,万千椫这话对,阉党无孔不入,魏忠贤的徒子徒孙不知道有多少,真要对付他,手段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