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汐瑶却显得渺小如斯……
不知怎的,这一望,竟让她莫名生出寂寥之感来。
想起祁若翾那洒脱的笑容,汐瑶鼻子一酸,忙定了定神,低下头去,继续将手里的纸钱往火盆里送。
她再道,“我知你不缺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没准你已经在笑我俗气了,祁国举世无双的端睿公主,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也定得人喜欢,前呼后拥。”
再苦再难,祁若翾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叫旁人看了都羡煞非常。
故而,汐瑶怎能哭着送她?
既然她觉着她一去未尝不好,不若说些应景的话,那人儿听了也能安心些啊……于此,汐瑶长长叹息了声,“若遇到你夫君孙大将军,便一起去投胎吧,下辈子……莫要再入皇家了!”
肺腑之言才将说完,身后便听一人道,“莫要再入皇家,说得好!”
这浑厚有力的声音……
汐瑶起身来回头看去,就见冷绯玉从院外行了进来,他穿了一身便装,魁梧英挺的身姿在月夜里看来格外高大。
静儿随在他身后,为难的向汐瑶望去一眼。
她知道表小姐在后院私设祭台,却没将世子拦下,所以才露出那般苦恼的表情。
汐瑶吩咐她先下去,再对已经来到自己跟前的冷绯玉大方道,“世子可是来祭奠长公主?”
既然他方才都赞同她的话了,就肯定不会问她这罪责了吧?
冷绯玉见她坦荡,倒是在情理之中,看了那摆设简单却不乏心意的祭台一眼,人是一笑,“香肯定是要上的,不过得让一个人当先。”
说着他就回首往院门那头看去,再扬声,“还不出来?她连你都敢打,敢教训,还会真的小心眼同你计较那几句话不成?”
听了他这话,汐瑶忙不迭横眉,“世子是在夸奖我,还是有意来奚落我呢?”
虽如此说,她却没与他真的计较,反而斜眼瞄向那空空如也的拱门处,等着那个谁现身!
冷绯玉与她视线一致,等了半响不得反映,他忽的望回汐瑶,玩笑参半的同她道,“并非夸奖,也不是奚落,今日你对大祁的亲王动了粗,若我是来问责的呢?”
“别别别!我不介意,玉哥,此事你千万别再说了!!”
祁璟轩急急忙忙的从那门后行出来,置于那二人眼皮底下,再得他们似笑非笑的相同表情,才是恍然大悟。
“你们——”
眼光不自觉和汐瑶相触,想起白日里对她的恶言,祁璟轩俊脸一红,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开溜!
“来都来了还想往哪儿跑去?”
冷绯玉大而化之的伸手揪住他后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提溜了回来,不给面子的笑话他,“不把话说清楚,你今夜睡得着?”
这人整晚在自己院里转悠,心结不解,连他都没个安生。
祁璟轩被迫站到汐瑶跟前,脸都快红到脖子根,抬眸怯怯看她,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早就在愧疚,千不该万不该说那样的话。
人都来了,汐瑶岂会同他真的生气?
再者她可是动了手的。
“早先是汐瑶对王爷不敬,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她人作势福身与他作礼,祁璟轩连忙扶住她,从前初次见面都不得这样拘束,他又是蹙眉又是叹气,“唉……莫要说了,若不得你拦我,闹到父皇那里去,还不知道我要闯出什么祸,到时候母妃又该伤心了,我还说了那些话来气你,要不……”
他想了一想,傻傻道,“要不给你再打我一回!”
闻言汐瑶杏眸一瞠,冷绯玉已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就说这祁璟轩哪里有什么亲王的架子,脾气上来便成了小孩子,被汐瑶教训也是应该的。
经冷绯玉一笑,僵硬了整日的气氛也被化解了。
给祁若翾上了香,汐瑶又吩咐静儿去准备酒菜,想来晚膳大家都因此事没有多吃,这会儿月色正好,不把酒言欢,实在太不解风情!
谁说祭奠亡人一定要哭哭啼啼?
他们非得笑着,这样才对长公主的心意!
……
小院凉亭中,皎月繁星做陪衬,几叠小菜,好酒满杯。
祁璟轩有心求醉,汐瑶和冷绯玉知道他心里难过,便也不做阻拦,没得半个时辰,他就已经语无伦次,眼神飘忽。
本父皇让亲姐嫁与南疆王,这对他来说已是重打击,身在皇家,最是薄情!
再得知人在路上惨坠深崖,连副尸骨都找不到,祁璟轩简直如遭晴天霹雳!
他心里何其不忿!
那酒一杯杯的灌下肚去,上头的醉意引出他许多深藏在心里的话。
“我以为不争那皇位,母妃和皇姐就不会被危及,当年皇姐远嫁雁城,和孙将军守卫边疆,半句怨言没有,就算父皇要收回孙家的兵权,何苦将她嫁到南疆去?再者说了,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女,天下间有哪家的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儿好的?”
他冷笑了声,心都凉透了。
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行了几步,呆傻的望着天上那轮孤月,喟然长叹,“什么都不及皇权重要……”
听他一说,亭下安坐的二人不由相视了一眼。
心中苦涩,各人自知。
冷绯玉与祁璟轩乃表亲,他的利益得失便是定南王府冷家的得失,对他的说话,他心里更少不得有个衡量。
可是此时,他哪里会知道皇上远嫁长公主真正的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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