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站起身子,狂风挤进袖口,冰凉的感觉贴着汗毛瞬间传遍全身,就像是盛夏的暴雨,迅猛强势。他转身走进了木屋里,将腰间的竹箫解下来放在了桌上,便转身走了出去。
“咯吱。”木门关上的声音轻轻响起。
然而他还未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巨响。
说是巨响,其实声音也并不是很大,只是由于周围异常的安静,此时无论什么超出人们反应的声音都会显得很大、巨大。
木屋倒塌了,在他的身后轰然倒下。
它在此历经十几载春秋,风吹、日晒、雨淋,木梁和棚顶都以腐朽,按理说早在多年前就应该倒塌,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奇迹。
方棘和濯轩同时转过头,身形停在夜色中,沉默了许久许久。
……
……
极东之地。
道人睁着眼,大海在他的眼中沸腾,他闭上眼,汹涌散尽,水浪喧嚣停止,一时沉寂如同冰封。
雪铭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唤道:“道长?”
道人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然后将目光瞥向燕云陌,抬起手指向山间的云朵上,说:“看见那几片云朵了没有?”
燕云陌几人抬眼,点了点头。
“在我的记忆里起,那几片云朵就一直挂在那里。”
道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说:“每隔一段时间,那几片云朵都会悄悄发生变化,变成巨兽的模样,变成|人形,变成宫殿,没有任何的外力改变,仿若天成,是无数年来这里最奇异的风光,若说这处仙山最奇异的一点,我想就是山上挂着的那几片云朵。”
道人抬起步子,从礁石上缓缓的走了下去。
他看着山间的那几朵白云,目光中露出与往日不符的神彩。
燕云陌几人也起身跟着道人的背影走去,山顶上的云朵像是堆积不化的白雪,又像是悬在天际的尘埃,不落凡尘,不入仙府,挂在天上浮浮沉沉。
燕云陌看着天空上的云朵许久,最后慢慢说道:“道长认为这和仙台有关?”
桑海和崇远也抬头露出询问的目光。
道人点头,低声说道:“每隔十年,当这些云朵由巨兽之形变成宫殿的时候,会有一条彩虹出现,从山头上挂起,一直延伸到这片海域的尽头,就像是架起的一条可以通天的桥梁。”
桑海几人凝固呼吸,静了片刻之后,面面相觑,桑田忍不住的问道:“彩虹不过是一种自然的景象,不知道长的意思是?”
“这道虹桥像是实物一样,一切物体都可以踏上去,并非虚有。”
燕云陌问道:“道长可曾踏上去过?”
“没有。”
“这是为何?”
道人的目光平静,眼皮却在微微的颤抖,过了半天他才说道:“我不想离开这里。”
燕云陌低下头想了半天,然后问道:“距离那条彩虹再次出现还有多久?”
“三个月整!”
……
……
世内大禁,天启城。
此时南郊黑夜如幕,夜风吹起衣角,方棘看着倒塌的木屋,回首望天。
濯轩略带叹息的说道:“旧屋倒,旧人远去,旧事不提。”
“我让人给你做了一身新的盔甲,你要去看看吗?”
方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而后说道:“多谢陛下,可惜我想方棘此身是用不到了!”
濯轩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起头看着不见星群的夜幕,略带惋惜的说道:“你决定好了吗?”
“嗯,”方棘点了点头,“这十年来,我经常想起幼时的回忆,如今老了,却还怀念着童年。”
说完这句,他静了片刻,而后继续说道:“还望陛下成全。”
濯轩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可是他们不说话,不代表就没有别人说话。
有人从远处缓步而来,脚步踩着落叶在黑夜里咯咯直响。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是一首古诗,在来人的口中轻轻转出。
黑夜中的来人一身白衣,身形和方棘有些相似,这是一个真正的书生,他的手中没有笔纸,没有任何外物衬托,单看一身白衣似乎很难说明他是一个书生,但是在他的身上却透着一股饱读万卷诗书的豁达与睿智。
他口中念着古句,一步步的向着濯轩和方棘走来。
夜色黑暗,很难看见外物,但是他的身影在林间却是十分的清晰。
方棘看向来人,抬头与其平视。
濯轩微微皱眉,而后轻声哼道:“是你!”
皇帝的声音透着些许惊讶,来人看着他轻笑道:“自然是我了。”
他的脚步不停,踩着落叶缓缓的走到了濯轩的身前。
在书生从林间出现的一刻,远处城楼上,身着新甲的男人平静的目光骤然亮起,像是瞬间划开了黑暗的密林,他抬起脚步向前踏去,天涯咫尺,当脚步落下的时候,他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濯轩的身边。
他自然便是墨渊,他也只能是墨渊。
崭新的盔甲在夜色里透着新意,似乎还在他的身体上微微颤抖,像是恐惧,又像是对于第一滴鲜血的期待、兴奋。
他站在濯轩身前,冷冷的向书生看去。
方棘转过头看向皇帝,轻声问道:“陛下认识他?”
濯轩抬起头,冷声笑道:“可不单单是认识。”
此时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