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初春时节,天气开始回暖,然而屋子里却还是很冷,如果不是烧的炉子还有一丝温暖,穿着大衣的我牙齿估计已经开始打架了。
我看着面前这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男人,你说他六十也有人信,说他四十也有人信,过度的生活压力将他的乌发早早地染成了白霜。
他有些佝偻的去帮我们搬椅子,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看不清样子,他她的脸被头发遮盖着。
“坐吧,警察同志。”男人沉默着,女人说了一句。
“大叔大婶,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们,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李蓉的情况的。”我很是感到愧疚,一对中年丧女的夫妻本来或许已经开始慢慢遗忘这悲伤,却被我重新撕开了口子。
“还能什么情况,死了呗。”中年男人语气有些冲。
“蓉儿命苦啊,家里穷,只能在外面做那种事情,后来还染上了病……”床上的女人小声呜咽着。
“那尸体你们怎么处理的?”
“埋了。”男人点燃一根烟。
“可是据我们了解李蓉的尸体现在……”我有些斟酌不定,生怕再刺激到这对可怜的父母。
“小伙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也很心疼孩子,但是人死了就死了,活人还得活下去啊。我可怜的蓉儿连块碑都没有,清明的时候烧纸都不知道往哪烧啊……”女人哭的声音渐渐变大。
“咳咳咳,医院的医生给了五千,说是让我把尸体捐出去,对国家医学事业还做了贡献,所以我就……”男人咳嗽了几声,平静下来说着。“蓉儿的医药费已经负担不起了,我们都不准备治了,她走了也好,好过在这世上活受罪。”
“两年前,我们还住着瓦房,四间的大瓦房,整个村里就数我家最气派,现在只能在这里了。”女人慢慢止住了哭声,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哭腔。
“可是你们没有经过正规的途径捐献遗体,这是犯法的。”
“犯法?我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农民可不敢做这种事。”那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一丝冷笑“蓉儿是我亲生的,我有权帮她做出选择。”
“那个医生,对,肖医生,他说的没事的。”女人有些慌乱。
“肖医生已经死了。”
“死了”女人神经质地问着,男人也变得有些错乱,手上的烟不停的抖着。
“你们或许不知道现在黑市上一具尸体的价格,那个姓肖的骗了你们,他从你们手中低价买入然后反手高价卖出。”
其实甚至有可能他是把尸体当做了自己的食物,而最佳的保鲜区就是医科大学的解剖室。这一点我是不会告诉面前这对父母的,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狗日的姓肖的,老子*他祖宗。”男人充分显示出了一个地地道道农民爱恨分明的性格。
我们觉得我们已经基本上了解了情况正准备起身道别时,女人突然喊住了我们:“警察同志不知道有一句话我应不应说……”女人有些犹豫“在蓉儿死之前,肖医生帮蓉儿开了一次刀,那一次之后没多久蓉儿就死了。”
我向夫妻两个再一次致歉,便转身跨进了夜里。
“旸旸,你觉得这是一起杀人案吗”
“不清楚,我们准备去下几家吧。”
“活着真难啊,贫穷就是原罪。”我看着后面在黑色天幕下隐现的村子感叹道。
李旸沉默着,打开了车灯:“歇一会吧,半夜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