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释言夜入安王后寝殿的原因,还要从早些时候的偶然遭遇说起。
这天夜里时间尚早,一向顽劣、自诩潇洒的白释言白公子,竟亲自进了专熬制药材的小宫室。虽一进门就捏住了鼻子直喊难过,但毕竟还是强撑着,没有被熏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为着那御医老头儿,说中医之道的以形补形可不是白释言的一碗骨头汤那么粗浅。顾迩雅被熊瞎子伤了肩膀,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又失血太多,还是需要王御医亲自开出的中药方子,来好生补上一补。
也不知怎的,自己幼年里吃到大的中药,都是这间小宫室的宫人们所熬制,也从没有出过甚么岔子,可一旦涉及到了顾迩雅要吃的,白释言总觉得一万个不放心,非得亲自钻到那小宫室里守着。
宫室本来就不大,王子在侧,宫人们又束手束脚,可毕竟也没有人敢开口哄了他出去。
没想到这小小的宫室,这一日端的是热闹。本就拥挤了,不一会儿,竟又钻进一人来。白释言抬头一看,竟是安王后身边的芯仪姑姑。
白释言这便奇道:“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芯仪竟在这里看到了白释言,也是一怔:“您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这也不是玩耍的地界呀。”
对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芯仪姑姑,白释言自知甚么也隐瞒不过去,只好摸摸头,略羞涩的笑道:“这不是迩雅伤了肩膀……”
芯仪极少看到白释言的这副神态,本是端的忧愁,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倒是有心。”
一向细心的白释言,可没有被她岔开了话题去,仍是觉得芯仪姑姑亲自来监察熬药,端的是奇怪。想是母后遭了甚么病痛?这便追问不止:“芯仪姑姑亲自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芯仪本想敷衍过去,可白释言一向机敏,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她被缠得无法,也是实在不知安王后的心绪该如何料理,想着白释言也是早晚要知道的,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王后此番头疼得紧,不得不找了王御医,开了些很是苦人的中药。为着……长公主有令,让安国送质子入大都。”
白释言心里一沉:“母后可是为着不知该送我和释乐谁去,这才头疼难安?”
芯仪为难的点了一点头。
白释言当下再没有言语,陷入了一番沉思。
不一会子,当芯仪端了熬好的中药,特在睡前送来给安王后之时,便已看到白释言端坐于安王后面前了。
让芯仪没想到的是,这么一小段时间里,白释言竟已完全褪去了神色的沉重,倒是一副坦荡释然的姿态。看到芯仪走了过来,还一番朝她挤眉弄眼,示意让她放心,自己绝不会出卖了她是走漏消息的人。
芯仪也只得是无奈一笑。放下药盏,叮嘱安王后别等放得凉了,伤身子,这便静静退下了。
只剩得安王后与白释言母子二人独处。安王后这才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白释言漏夜前来,安王后也猜到,以她这儿子的玲珑心肠,断然是知道了甚么了不得的消息。
“母后,此番就遣我前往罢。”白释言也无暇顾左右而言他,直想爽快的解决了母后的心病。
安王后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此番前往,意味着甚么?”
白释言点点头:“一不小心,性命不保。”
“你既然知道……”安王后注视着白释言的眼睛:“仍是愿意?”
她的这个大儿子,和自幼一向乖巧的白释乐迥然不同。总是顽劣不堪,也不知气走了多少太傅,得罪了多少各属国世家的贵族公子。平日里让她与安王最是头疼,气得急了打骂也是有的,实在比不得白释乐这个小儿子的贴心。可每当真正遇到了甚么大事,这个顽劣的大儿子,却总会悄悄主动的站到了她身边。不知怎的,安王后总觉得有他在,总是有了一分安心的感觉。
白释言其实最懂得母亲的心思,眼看着气氛沉重了下去,这便嬉皮笑脸道:“以我这般聪慧,又懂撒泼耍赖,谁能真正奈我何?”
安王后瞪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
“这样想来,我岂不是比老顽固白释乐要适合得多?况且……”白释言低下头去:“释乐他毕竟要继承大统,这一国的责任……断不能没了人去扛。”
“你怎知一定就是释乐?”安王后仍是直视着白释言:“你又怎知,你不能扛起这责任?”
“不是不能。”已经面临着关乎性命的抉择,白释言也难得跟母亲袒露了一些子自己真正的心意:“实属不愿。母后,我没有的,是这份心啊。”
顾迩雅来到白释言宫室之外的时候,他正捧着烛火,在庭院里苦读一本书。
白释言今日倒上进起来了?顾迩雅好奇的把那书册拎过来一看,原来绝非什么经典论理,倒是一本前朝里奇情怪事的异闻录罢了。
“这本书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顾迩雅奇道:“何至于你偷偷摸摸躲到庭院里来读?”
“你不懂了吧。”白释言得意道:“这和书非借不读是一个道理。对于我这种脾性,书好端端的摆在那里,叫我正正经经的去读,我总觉得来日方长,想溜去做些子其他甚么事去。唯有刻意营造些苦读的氛围,倒叫我无端端有了一种紧迫感,这书也就读下去了。”
“你倒是把自己了解得透彻。”顾迩雅笑道。
二人就这般闲话着,仿佛并没有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并非顾迩雅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