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平?”陆重夕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父皇在想什么?独孤平都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吧,他孙子的年龄都和瑜德姐姐差不多了。”
洛文珺的笑容似寒冬里的一缕淡淡的阳光,冷声道“太后也同意了。”
陆重夕简直无法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太后那么疼爱瑜德姐姐,她怎会同意?”
“瑜德是嫡公主,又是孝和皇后的女儿,她的婚姻当然是皇上和太后商议的结果。”洛文珺道,“今日太后过来和我说话,还问我该怎样同平川公主讲,她才能接受这门婚事。倒是没想到瑜德这么快就知道了。”
“瑜德姐姐心性高,加上之前崔三郎的事,自然是不可能接受这门婚事。”陆重夕道。她发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谢子绍的双眸,他在静静地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双眸沉静如水,甚至带了丝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有钝重的痛楚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吸了口气,努力压下那些令自己不舒服的情绪,让声音放得很平稳,“而且若我没记错,这个独孤平还是出了名的好女色,出征在外都不忘将家里一群小妾带上。”
“一把年纪了,雄风不减,也难怪打起仗来也勇猛。”洛文珺揶揄道,又斜眼看着陆重夕:“这个独孤平可是长年带兵在外,这些花边事你居然都会知道。”
陆重夕道:“我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
洛文珺道:“你倒是有心,不过这个独孤平确实也是有能力的,如今王家败落,弘宪又去了,皇上手里能带好兵的,除了昭衍也就是独孤将军了。听闻去年他原配去了,皇上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所以选了自己的嫡公主么?”重夕笑得异常讽刺,“父皇总这么深思熟虑,果真是君心难测。”
不料洛文珺却回了句:“这里也有太后的意思。”
面对陆重夕目瞪口呆的神情,洛文珺又道了句:“我这厢不好出门,晚点你去看看她吧,毕竟是姐妹。”
毓宁宫的故址上,正在热火朝天地建着马球场。
谢舒颜扶了灵犀的手,伫立在一株玉兰花下,远远看着施工现场。
斜阳沉沉欲坠,那颜色却愈发浓烈,似给紫寰城内的一切都染了一层血。她还记得陆弘哲曾在一个月夜带着自己站在高处,将毓宁宫指给她看。当时正逢王怡洵出行,宫灯开道,前呼后拥,花团锦簇,宫人锦衣丽饰,在夜色中华彩煌煌,气势非凡。而皇贵妃端庄而妩媚地坐在步辇上,虽看不清脸容,却也能感受到那盛宠宫妃扑面而来的气势。
只是回忆依稀如昨,那个曾经集万千荣华于一身的女子,已经连同他才志高远,气质高洁的儿子一起躺在了冰冷的地下。皇后与皇太子,生前得不到,死后的追尊更如同一种惨淡的嘲讽,成了幽幽庙堂尊贵却了无生气的几个字,掩映在缭绕的香火后面。
世间的兴衰荣辱,不过是云烟般的幻景,目中所见,耳中所闻,虽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却又有几人能说自己见到了真实?
“娘娘,天晚了,该回去用晚膳了。”灵犀自幼与谢舒颜一道长大,知她此刻虽面容平静,心内却必然是极酸楚的,怕她见景伤情太过,便如此说道。
谢舒颜点头:“也好吧,只是不想回明鸾殿,省得用膳到一半皇上又突然来了,好没兴致。”
灵犀赶紧环顾左右,轻声道:“娘娘如今身在宫中,这些话切勿乱说。娘娘若不想回去,那便去秦嬷嬷那吧,那边早上还邀我们去尝尝她新做的几道菜呢。”
谢舒颜如何不明白灵犀的一番苦心,笑道:“好,就听你的。”
她意兴阑珊,又强颜欢笑,走在长长的御道上,看着两边如诗如画的风景,却只觉得人世间的万紫千红,也不过指间沙漏,稍纵即逝。争与不争,又有什么意思,就比如姑母,好不容易赢了王怡洵,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不过一年不到光景,就被软禁在了迎仙宫,人的命运到底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由天注定,真是一言难尽。
主仆二人一路穿花拂柳,未料还没到锦墨轩,便见到素婉过来了。
素婉论起在宫中时间是比谢舒颜长许多的,但位份在她之下,又是谢家婢女出生,因此毕恭毕敬地行过礼,方道:“平川公主投湖被救回来,如今各宫都有人往寿康宫去了,昭仪也去看看吧。”
“平川公主?”谢舒颜虽入宫有些日子了,对这个公主却只是耳闻过,只知道陆瑗修颇看不惯她,便道,“我与她不熟,你去吧,从我那边挑几样好点的礼物送去便好了。”
素婉过去也是常与谢舒颜有来往的,反是她入宫当了昭仪后,不知怎的心中总觉得有了些隔阂,反是甚少主动与她说话。
谢舒颜见素婉面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一定需我去吗?”
素婉见左右无人,便轻声道:“平川公主素来自视甚高,同我这样的人说话,不过是表面上应付应付罢了。你是世族小姐,许是能和她交心的。”
谢舒颜道:“我同她交心作甚?”
素婉凝视着谢柔云那张美到出尘的脸,有些为难道:“洛娘娘说,希望你可以打开平川公主的心,这是皇贵妃和卫国公主做不到的。”
“啊?”谢柔云楞了一下。
素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赶紧讨好般道:“若小姐不想,自然是不需要勉强的,贵妃也只是提了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