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天真的以为你的那些貌似在暗中进行的调查神不知鬼不觉了,”凌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单就媒体而言,国内所有有影响力的媒体里面重要记者编辑的日常通讯往来,都在他们的监控当中,他们的情报网络堪比国家安全局。你曾经活得安好,并不是你所做的一切不为他们所知,而是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触及他们核心的机密。”
“他们是谁?”肖小苗神情严肃地抬起头来,尝试着不去回避凌天的双眼。
凌天的双眸微微一动,好像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某种根本。
片刻后,他才压低声音缓缓道:“他们专门研究通过基因改造让人类和动物互相拥有对方的能力,乃至创造一种可以成为人又可以变成动物的新人种,用来达到军事上和情报获取中的各种需求。他们自称‘造物主’。”
肖小苗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她猛然发现自己离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接近过,但是这个真相却没有因为靠近而变得清晰,反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云山雾罩、让人迷惘。
她其实还很想继续追问,但是明显意识到现在不是继续深入下去的好时机。她必须先表现出合作的态度,来回应对方的一再让步,才是明智之举。
“我的新身份是什么?”肖小苗用平缓下来的语气问道。她抬起头,头顶正对着的是凌天的衣领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凌天的锐利的眼神微微放缓,仿佛是一种对肖小苗合作的态度的肯定。
“你叫苏九妹,今年十八岁。是从农村来城市务工的。你的职业是家政钟点工。”
“……”
“你已经向一家叫做‘阳光家政’的中介公司递交了简历,今天下午就会去那里跟他们见面并且看看有没有适合的雇主。你的各项条件都正好符合我现在急需雇请的家政钟点工的要求,你也非常渴望得到这份工作,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将你推荐给我。”
“……”
“你患有严重的耳膜钙化,平常需要佩戴助听器来保持跟其他人的正常沟通……”
“耳膜钙化应该是老年人才会有……”
“你就有。不光耳膜钙化,你还患有中度的多重人格型癔症,还在康复期,所以经常会无法控制地喃喃自语。”
“……”
直到几个小时后,肖小苗双手握住扶杆,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晃荡的时候,脑子里还不断地回忆起这段凌天跟她之间的坑爹的对话。
喵了个咪的,凌天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看样子是不把她整死不算完了!“苏九妹”?名字土就算了,还是个家政钟点工。职业无分贵贱,是个家政钟点工也就罢了,他喵的居然还给她安排了一身的劳什子病!耳膜严重钙化?还中度多重人格型癔症?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塞在耳洞里的“助听器”,心里都开始不自觉地谋划着是不是要申请个伤残证什么的,好坐公交车打折了!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这里才被诅咒着,那头他的声音就出现了,将还不习惯这种随时在耳边有声音响起的交流方式的肖小苗吓了一跳。
“到哪儿了?”凌天从“助听器”里传来的冷冰冰的声音,透着强烈的不信任。
到你姥姥家了!肖小苗真想张嘴就给他来两句好听的。再说,她身上不是有定位装置吗?他倒是自己看啊!真是没事儿找抽型的。
“北角站。”肖小苗对着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没生好气地“喃喃自语”道。
然后耳机里的那个声音就幽灵般地消失了。
“东山口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带齐行李物品下车……”
报站录音甜美的声线将肖小苗从拥挤的车厢里解救了出来。她下了车,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尽管现在的行动不得自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中,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最近这段时间内最愉悦的心情。即便是被塞在充满汗臭味和闷热空气的车厢里,也不能被破坏。因为这种作为人并且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坐公交、徜徉在大街上的感受已经远离她很久了,她更是一度以为不可能再重现了,现在重新获得,就连从前觉得最令人厌烦的部分也都变得令人珍惜。
她一边走在路上,一边会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五指纤细修长、没有毛没有爪、不是肉掌的双手,看看自己交替往前的可以穿裤子穿鞋的双脚,全然不顾旁人的怪异眼光,自顾发出几声傻笑。
那间阳光家政中介,就在她下车的车站的对面马路没多远,过了马路以后拐弯,穿进一条横街走个几十米就是目的地。他们还在大马路的显眼处还立着醒目的广告牌,所以能被很轻松就找到。
不同于她见过的一般家政中介门面的狭小简陋,这家中介看起来规模不小,地方宽敞,装修也体面。但是地方再大也架不住周末人多,她刚推开玻璃门就看见里面上百平米的大堂都已经被前来请家政的雇主和被安排来等候跟雇主面谈的家政服务人员塞满。
肖小苗今天穿一件不合身的旧格子衬衣,配一条家居裤不像家居裤、运动裤不像运动裤的灰色长棉裤,蹬着一双流行于大半个世纪前的白布鞋;一头乌黑亮泽的长直发生生用根红头绳扎成再普通不过的马尾辫,还要在刘海处夹一个俗气的红发夹……往保姆堆里一站,融入得也有点过了,基本上成了最不讲究、最土气的一个。
她来到前台,掏出凌天给她准备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