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彭乾羽瞥了一眼一旁的赵班头,只见他身体在轻微的晃动,脸上惴惴不安。
娄三继续道,“不交这钱,差官大哥就不让小人出摊,小人家有个瘸腿的堂客(老婆)还等着钱活命,实在是没法子,小人才到县衙来讨个说法,那个汪老爷还没听小人说完事情的经过就让差官们把小人过了一顿,小人便不敢再来了,再后来,不出摊还是要过日子的,小人就去街上找工做,可是那个县老爷又找小人给抓来打了一顿,说小人犯了法”
彭乾羽眨着眼,自语道,“这犯哪门子法”
这时李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低声说着,“大明律,耕者守其田,工者务其业,商者经其市,各行各业不得有反”
“什么意思?”彭乾羽端起茶杯,挡着堂下的视线问。
李顺道,“就是说任何人不得改变自己的营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要打洞”
彭乾羽一听便不觉好笑,这什么狗屁规矩,“那要是像他这样营生做不下去了不改行怎么办?”…
李顺又道,“务农者失去田地可以租种别人的土地,手艺人小贩之流那就只能卖身为奴了”
明太祖立国之初,社会动荡不安,人口凋零,流民四处流浪,百业颓废,田地荒芜,出身低微的老朱为应对这种社会现实,禁止百姓私自离开自己的土地,放弃原本从事的劳动,体养生息,果然,这项政策很快就取得了成效,国家富强起来,于是这项政策就成了大明朝的祖制,不管社会如何发展,这项政策始终未变。
李顺退回屏风后,彭乾羽对娄三甩甩手,“你继续说”
“是老爷”娄三吸了吸鼻子,道“小人营生做不下去,做工也不许,只能在家里等着饿死了,后来,后来小的便,便打起了歪主意,做下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彭乾羽瘪了瘪嘴,点头道,“你先退在一旁”
娄三被衙役押起,推到一侧。
“赵班头”彭乾羽一拍惊堂木。
大明的祖制一个小县令是没能力去改变的,但娄三的事,那是官府压迫的结果,这事彭乾羽倒是可以查查,私自追加市场税款那不是哪个小差役敢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在这地面上除了汪县丞还有谁有这胆子和能力。
赵四海一直在等待着,他知道迟早这事会牵扯上自己,现在也只得硬起头皮站到堂下,“大人”
彭乾羽道,“娄三的说的事,你知道吗?不用我把衙役们召集起来当堂对质吧”
赵四海拱手道,“回老爷,确有其事”
‘啪’一声惊堂木响起。
“传税官到堂”彭乾羽道。
片刻,征税官一路小跑来到大堂,对堂上施了一礼,“下官王有财见过老爷”
“嗯”彭乾羽这种硬木椅子坐得久了,屁股一阵痒痒,索性直接就蹲在了椅子上,“我问你,这路边小贩要不要收税?”
王有财是这行里的行家,这点事哪有不知道的,道,“回老爷,这各处皆有不同,繁华地段为求市场井然有序,征税以张规范”
彭乾羽听得半懂不懂,不耐烦地摆摆手,“得得得,以后跟老爷我说话,别拽文,简单明了这多省事,我再问你,在南市口设一煎饼摊,一天要交应该收多少税?”
王有财没想到头一次回新老爷话就没得到后脸,有了紧张,尽量少说点话,免得再招来老爷的白眼,他伸出一个手指,“据下官所知,应当在三文钱,所有这些小买卖摊点都是按这数收的”
彭乾羽心里有些眉目了,接着问,“那好,你是税官,县里所有的税目都是经你手,我再问你,南市口是什么时候将这类税款提到二十文的?”
王有财咽着口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望了望边上的赵班头,支吾着,“下,下官不不知道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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