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吗?”
“是的,所有人。”罗洛迎着我的质问回答,“说起来真是疯狂,敌人的负隅顽抗给我们的骑士造成很大的伤亡,被激怒的骑士在攻陷山头的阵地后斩杀了不少拒不投降的叛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好像撒旦在挥舞他的镰刀收割生命,却无一人求饶;但仍有相当多的敌人逃走了,漫山遍野全是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溃兵,我们追上去砍倒许多,可惜放大部分人跑掉了。”
“为什么未能完成合围,巴塞尔人没尽力吗?还是你们的攻势不奏效?”我不喜欢他回答问题的方式,作为下属只要说“是”或者“不是”便好,最近他的话有点啰嗦,“那些教士呢,难道也一个都没留下?”
罗洛觉察出我语气中的不满,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僭越,聪明的他转而俯首帖耳的说道:“杀了两个……不听话的主教,一直叫嚣着‘天谴’和‘惩罚’之类可怕的词语,严重影响士气和军心……不过您请放心,都是信得过的心腹做的,干净利落,绝对没人拿这个找茬,他们的尸体混在残肢断臂堆里毫不显眼。剩下的人都押进几顶未受破坏的帐篷,方便集中看管,同时搜出他们携带的各式金银珠宝,上帝啊,这帮家伙贪婪的比最吝啬的犹太人都不差分毫。”罗洛不屑地评价着往日人前道貌岸然的教士,仿佛在市场上对那些萨拉森商人贩来的非洲奴隶品头论足。曾几何时他提起手握十字架的人都会饱含敬仰,现在却充斥着蔑视和不满。呆在我身边太久果然耳濡目染,这让梵蒂冈少了个忠实信徒,多了个处处拆台的实用主义者。
“擅自处决神职人员是重罪,这是谋杀。你得为自己找个合情合理的说辞,防止日后有人拿这件事相威胁。”罗洛的成长很快,不过并不意味着他能在某些事上直接越过我去采取行动,“这是你做的,自己想办法,明白吗?”我确认似的冲他挑起眉毛。表明自己强硬的态度。
“明白,大人。”罗洛没想到我会做出如此决定,略显沮丧的低着头答应下来,这只雏鹰未来必将成为我坚实的左膀右臂,可惜他太期望独自飞翔,过早离开巢穴很可能弄断刚长出来的漂亮翎羽。
“收拢队伍、打扫战场,咱们很快出发。”我一边吩咐一边解着锁甲领口系紧的带子,“教士们被关在哪个帐篷里?”
这顶华丽的大帐曾经是教皇霓下驻跸的行辕,它庞大的龙骨粗得仿佛巨象的大腿,牢牢撑起装饰繁复的油布帐面。在一堆毒蘑菇似的暗色破窝棚中间显得特别鹤立鸡群,“呵,还真是财大气粗,金灿灿的扎这么高也不怕被雷劈死。”我盯着帐篷镀金的十字尖顶,心里酸溜溜地腹诽。
负责把守的骑士一看到我走来马上闪出门口卷起帘子,从里面登时涌出浓重的香气。呛得我连连后退,这是混合着昂贵熏香、花粉和胭脂的味道,也只有脑满肠肥的神职人员才用得起这些昂贵的舶来品,相比于格里高利五世时期令人瞠目结舌的奢侈,厉行节俭的西尔维斯特二世已经把手下人调教的很低调了。
帐篷里黑压压的蹲了满地留着圣彼得发型的教士,好像走进一间高效率的养鸡场,他们油光锃亮的头顶“埋藏”在或黑或白的一圈头发中,相当有母鸡抱窝的即视感,我不得不侧过脸装着咳嗽的样子,实则为了掩饰快憋不住笑的窘状。“这种场合必须保持严肃。”我暗暗提醒自己。
也不知道都是谁的主意。教士们被反绑双手头冲里一个挨一个蹲着,看到此情此景我又忍不住想笑,感觉跟走进扫黄打非现场一样,押了满屋垂头丧气的嫖客和妓女,“这是你的意思?”我凑在罗洛耳边问道。
“这……的确是我的主意。他们唧唧喳喳吵闹的太烦人了,要不是因为穿着教袍会让我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群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贩,您看,这么绑着都安静了。”罗洛挠挠他乱糟糟的头发,一五一十的说。
我将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在其中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但大部分仍很陌生,他们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都偷偷地斜眼瞅我,然后触电般迅速垂下。我满意的点点头,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征服感。
“哦?”我发出讶异的声音,在人群中找到一个老熟人,“奥多西斯大人,是您吗?”我俯身拍拍对方的肩膀。
“日安,公爵大人,好久不见。”身着红衣的奥多西斯主教尴尬的冲我抱以牵强的微笑,“没想到如此相见,不得不感慨上帝安排的奇妙。”
这位格里高利五世最器重的心腹如今狼狈的蹲在角落,好像圣经中亚伯拉罕要献给上帝的羔羊,罗马望族出身的他即使被绑着也保持着神职人员和贵族应有的风度,绝不像那帮瑟瑟发抖的笨蛋,给梵蒂冈丢尽脸面。位列枢机的红衣主教大人优雅的扎着马步,毫不示弱的同我对视,还不忘开玩笑调侃:“在奈梅亨城堡享用过您亲手烹饪宫保鸡丁的香味至今仍萦绕唇齿,公爵大人,愿上帝保佑瑟琳娜夫人和小马丁。”作为我和瑟琳娜婚礼的证婚主教和座上嘉宾,他的问候得体而亲切。
“请相信我,主教大人,这并非出自本意。”我抱歉的耸耸肩膀,却丝毫没有要帮他松绑的意思,这位大人大概以为我会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放他一马,恐怕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他和周围老老实实蹲着的人一样,都是奈梅亨的战利品和猎物,猎物没有决定自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