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敛怔怔的坐在花梨木镌花椅上,让自己尽量平心静气下来,拿起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又苦又醒神。

即便是价值千金的茶水,凉了之后味道都不怎么样,只剩下苦涩无边。有种被人狠狠闷了一棍子的感觉,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的。

左辞是先帝嫡四子,乃是先帝发妻皇后所出,与前皇储左蒙同父同母,左蒙早逝,而后先帝一直未立皇储。

而今的幼帝乃是左辞的亲侄儿,左蒙唯一的儿子。

当初人人以为这皇位多半就是这位四殿下的了,结果谁料到,横空出世了先帝爷的一封遗诏,年幼的左凌轩就这样成了皇帝。

左辞因皇帝尚且年幼,被敕封为摄政王,辅助朝政,监政理国。

简而言之,如今的摄政王,才是燕朝的无冕之王。

想到此处,楚敛浑身就一阵阵的寒气逼人,似乎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架在她的咽喉上。

左辞化名辛言这件事很容易理解,但为什么会偏偏要找上长风镖局,不是因为董天明的名号响。

那次吩咐叶繁派人追杀他,却无功而返,她还心道这辛言来头不小,也只不过以为是他背后的靠山大,原人家根本不需要什么靠山。

是她疏忽大意了,寻常人家,谁有能力豢养那么多死士。

若不是直觉有问题,留神让傅月明每月来信一封,恐怕她要一直蒙在鼓里,让上面那几位当猴子耍得团团转了。

试问,如今朝廷之中四分五裂,结党营私,要有多少人想让摄政王一去不回。

楚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楚家一向以江湖人自居,虽然漕运水路等事不可避免的要和官府打交情,至少明面上和朝廷扯不上任何关系。

“叶繁,我要摄政王的卷宗。”

南窗大开,外面的竹荫蔽日,清风徐来,楚敛看见外面天光极好,过阵子等到了梅雨季节,这里最是潮湿,楚虞又要难受了。

“少主,找到了。”

叶繁走进来,将一卷黄皮册子放在桌子上,又自行退了出去。

外面用桑皮纸封裹得严严实实,楚敛拿了刀子划开,打开书册,不太厚但也不算薄。

第一页第二页都还好,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楚敛看完第三页就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摄政王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可谓之战功赫赫,马背上的王爷。

大燕皇族并不是纯粹的中原人,反而之前的血脉里是草原上族群,后来渐渐与中原人的血脉融合,以至于到了如今,在他们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他们身世的痕迹。

左辞也是这样,白皙,挺拔,斯文,可他与所有兄弟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和他的父皇一样,继承了隐藏在骨血里的骁勇善战,成为燕朝所向披靡的一把利剑。

燕朝不过建立王朝十九年,却能够让别国臣服,这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左辞的功绩。

楚敛并不是胆怯,于她而言,这世上,只有生与死,其他没什么可怕的。

想活,所以怕死。有所念,不可死。

这位尊贵的王爷,多少人想要他死,楚敛突然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一道解决了。

这样的人,何尝不是心腹大患。

也怪不得那位,迫不及待的想要解决他了。

慕清明看她盯着手里的卷册专心致志,一直也没敢进来打扰,可眼见都这个时候了,只得硬着头皮进来,问道:“少主,要用膳吗?”

楚敛早已经过了腹饿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饿了。抬头看见慕清明站在帘外看她,便又点了点头,只好道:“那你和我一起用吧。”

满满一桌子的菜肴,鲜滑的鱼片粥,酥烂的松菌烩鸭块,红光油亮的冰糖肘子,金黄酥脆的软炸里脊,脆辣的酒酿萝卜皮,高汤浓香的三鲜猫耳朵汤……

慕清明陪着她一道用膳,楚敛明显的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思显然还在书房的卷宗上,从傅月明的那封信送到少主手里,就没见她怎么开过口。

“少主,尝尝这个。”慕清明用公筷挟了根炸里脊给楚敛,少主一直都是这样,吃饭还要想事情。

楚敛在吃食上虽然看着奢靡,除了过分油腻却不大挑剔的,像楚卿她们就不是了,和她一起吃饭,楚卿向来只吃菜心那几片嫩叶子,菜梗一律弃之不用。

其实不止是楚卿,楚家里的公子小姐多半都这样,楚卿讲究玲珑可口,楚虞要得是养生之道,楚绮楚萝要得雅致精巧……

这简直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花园里赏花。

十四堂这样安静,只有外面的蝉鸣声,吵得人不得安生,也不知道哪里来得那么多夏蝉,叫个不停,不过前两天也让慕清明吩咐人都粘了干净 。

“这几天没怎么见楚卿来。”楚敛大概有些寂寞了,没有楚卿在耳边欢声笑语。

慕清明笑了笑,道:“少主您还不知道三夫人,七小姐离家那么久,肯定在陪着三夫人。”

帕兰络珈有些像小孩子,对儿女也没什么脾气,有时候反而还需要一双儿女来哄着,二夫人看了就摇头,觉得没规矩,但三房是楚家少有的和睦亲密。

慕清明又道:“秦公子似乎对少主的面容相貌很感兴趣。”

楚敛想起上次在蕉林苑的对峙,淡淡道:“既是君子之交淡若水,在意这些,岂不是太肤浅了吗?”

“吃不下了,撤下去吧。”楚敛摇摇头,放下了筷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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