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敛解开他身上洇血的斗篷,拾起地上的两把剑藏在斗篷里,看到旁边的水盆,伸出沾染了血色的双手浸入水中。
窗外月华正浓,从窗口徐徐倾泻进了湮华楼,回头看楚虞双眼微阖,唇色苍白,似是如往常在小憩,他们都曾是这里的主人。
只记当年满座衣冠尽胜雪,独独你一人清寥寂寂。
楚敛俯身从盆中撩起一捧水,清凉的水掠过指间,轻轻的清洗干净血迹,回头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楚虞的脸上,竹子影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着,步伐轻缓地走出了湮华楼。
“这是兄长吗?”楚宁憬握紧了双手,不安的向身边人确认着。
云野鹤远远的站在山亭上,望着从湮华楼走出的楚虞,志得意满的点头道:“是楚虞。”
楚虞走路的样子他认识,还有似水剑,最后一个了,他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有些兴奋,任是什么人,还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
“到底是兄长,能杀了弟弟。”云野鹤轻声赞叹,楚宁憬则神情恍惚地,看着晃晃悠悠走来的人影,心中不安愈发浓烈,兄长真的杀了楚敛吗?他应该是兴高采烈的上去迎接他。
鬼使神差的,楚宁憬竟然借故离开了,他的不安蔓延的太快,甚至他还没有想清楚,身体就已悄悄的走开了。
待楚虞终于缓慢的走了上来,披着的斗篷边缘淌落着腥红的血水,大概是他弟弟的血吧,云野鹤问他:“可杀掉了?”
“唔,死了。”楚虞薄唇发出的嗓音微微沙哑,似是有嘶吼过的疲倦,宽大的兜帽遮掩着他的面容,露出白皙的下颌,皓月当空,千里皎洁,亭子里悬了一盏暗暗的灯笼,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这一次很好,文嘉兄,殿下果然没有说错,你的谋略远在我等之上,你放心,回去之后你大可看一看你的儿……楚、楚敛?”云野鹤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愕之色覆上他的眼睛。
“啊!”随着楚敛的手腕稍稍拧动,云野鹤心口一阵绞痛,微微一凉,嗓子里发出压抑的痛楚声。
眼前飘忽的银白色斗篷下,伸出的手格外白皙秀长,牢牢地握着似水剑的剑柄。
“你看我,是不是与楚虞举止无二,极致肖似。”楚敛蓦然抬头,露出了兜帽下白皙干净的面容,只是神情冷若冰霜,唇角缓缓扬起诡谲的弧度。
云野鹤万万算不到,他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鼻尖漫起他最熟悉的血腥味,热血顺着剑身落下。
他震惊的表情尚且凝固在脸上,不知是惊愕于出现的是楚敛,还是惊讶自己居然会被人一击致命。
“云公子,还是该称呼你为前朝余孽得当呢,总算是找到你了,就是代价有些大,不过楚虞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怪不得谁了。”楚敛刷地一声抽出似水剑,
“你……”
楚敛发现刺得稍偏了下,云野鹤的嘴里噗噗地冒出血来,仍然剧烈的喘息着,甚至抽剑意图反抗。
她横剑欺上对方的颈侧,看着云野鹤的眼睛,这个能够要挟楚虞的人,神色肃杀,冷声说:“在下乌衣骑长令使玄衣,奉命追杀前朝余孽,遇违抗者,格杀勿论,今见前朝太子后裔杜潜淮,斩杀于此。”
“放肆,我是大梁皇族……”云野鹤被压制在石桌上,听到被人喝破身份,跃然就要向前起身,颈间的剑刃破开皮肤,顷刻之间,云野鹤已经丧命莲心亭中。
“长令使大人,您没事吧!”转眼瞅着死掉的云野鹤,一滩血汩汩从脖子流出来。
“这是……前朝余孽,可能是失踪的前朝皇太孙。”楚敛低头瞟了一眼瘫倒的尸体,说到云野鹤的身份时,迟疑了一下。
霓裳坊被追捕,四处逃窜,她们本就擅长隐藏,又是女子,平素各自有隐秘的身份,这下应该是蛰伏起来了。
“总算不是衣冠冢了。”楚敛垂眸说,再一次将手中酒水洒落。
慕清明听着,却觉不寒而栗,他们一年前离开江陵的时候,楚虞不知音讯,楚敛在他的墓前说了一番话。
左辞自己手里持了灯笼,湮华楼曲径通幽,白日里倒是翠绿一片,看着十分赏眼,可是到了晚间却有些幽深静谧了。
突然房门就开了,有人摇摇晃晃的来了,正是楚敛。
“睡不着吗?”
左辞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手里的灯笼跟着晃了两下,黑衣青年站在竹林后看着她,清透如白瓷的脸在晦暗的天际下,衣袂是暗金麒麟似火腾起。
“殿下怎么来了?”
楚敛坐在栏杆边,湮华楼地势高耸,坐在楼台上可以看得很远,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山处茫茫的一片乌黑,山庄里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光,月朗星稀。
楚敛披散着长发,披着外裳倚在廊下吹风,抚了抚额头,下颌莹白,冷清的眉眼被长发遮掩柔和了几分。
“你很伤心吗?”左辞问她。
楚敛低垂着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说不上伤心,但,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第一次有些厌倦了。”
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楚虞向往的
灯火幽微,楚敛脊背极直,风姿绰绰,缓缓转过头来,唇若水色,她抬手掩住脸,略带哽咽地说:“楚虞是唯一的,没有因为女儿身,而阻拦我任何意愿的,他真的,真的是位很好的兄长。”
楚敛坐在湮华楼上,甚是惆怅,无法否认楚虞作为兄长的昔年里,他们相处的岁月里静和安稳。
“他极力在做好一个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