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朝上大变。
街头巷尾都知王明之又抱病了。前一段还红极一时,如今整日整日又窝在府中不出门了。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他老毛病又犯了。
听得世容讲明,对他是否生病多了一层疑问。那日宴会之后,朝上便有几个官职不大的言官进言他暗通原旧南朝残兵。这一本参的,正中主上软肋。王明之自是辩白,即使主上信王明之此乃子虚乌有之事。王明之还是抱病请了长假。
世容疑惑道,那参本的人背后定有指使,朝上如今是两派,一派就是新起的王明之,另一派则是卞皇后的弟弟,所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卞熊在背后指使。
事后我向世容倒了原委。他宽慰我,此事就算我不闹这一出,王、卞两家也会因别的事儿起争端。朝上争权又不是一两日了。
反倒是我,不听韩大夫交代非得出门。回来后身体又撑不住了,上吐下泻了几日,感觉虚的很,身上似乎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就算在屋内走个路都要人扶着。
韩大夫又来看过几次,放下了狠话:“不想要命的话,大可在这个季节出门。”
没把我吓着,倒是把世容和峰儿吓着了。
于是世容就成了我们府的常驻人口,钱管家开了东院的厢房给他住。本来就不大的府院,在这个冬季,格外热闹。
我生病期间,姑姑还曾来过一次。带了她在山上亲自采摘的补药,还有张玉修府上的下人也来过一次,送了几本市面上难买的手抄书,还是张玉修知我心,他怕我闷着无聊。问及了送书的人,才知,自回城后,他府上的那位大夫人,他名义上的母亲去世了,他回府办理丧事了。难怪一直未曾谋面。
今年这个冬季,特别寒冷,我已月余没有出户了,冬月末一场雪,腊月初又一场,听说最近主上都未上朝,大病了一场,除了宫中太医外,也在民间寻求名医,想来这病可不轻。韩大夫自然是被招进宫里了,走前给我开了三个月的药方。
皇宫那么好的条件尚耐不住这异常的寒冬,更何况百姓呢。我未出门,也日日听得柳絮给我报街上的见闻,路有冻死骨,此话不假。
日子富裕了,自然愿意拿出多的来救济百姓。这不还未等我救济,找上门的就有,我从未对青家村里的人讲过我府邸在何处,也不知村长是怎么摸到了。听得柳絮报是一个自称我老熟人来找我时,真真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是谁。毕竟认识的人不多。
若非生病,这个啰里啰嗦的村长还是可以见见的。只因着我现在实在不想废口舌,遣了人直接问他所来何事,果不其然,又是来要东西的。我命人给了他他想要的炭火、还有棉被,并遣了车送他回去。除了他所央求的外,另给了他一些银子。临末了,柳絮给我报村长要当面致谢,我给退却了。
今年的第三场大雪在年末如约而至。
本来,我是挺喜欢这白皑皑的世界。
可是,从未有过的高烧也突袭了我的身体。本就虚弱的我在这场大雪的洗礼下彻底倒下了。浑身发热,头疼的感觉要炸裂了,一分钟好似一个小时那么漫长。有没有阿司匹林啊,或者退烧药啊,再不济,我输液打针也成啊。此刻唯一心念的就是我怎么不在现代啊。韩大夫被叫到了宫里,城门早已下钥,就算白日,主上尚在病中,大夫们都是床前守的。
在古代发个烧,是要死人的。
我的屋子好像热闹了起来,我迷迷糊糊还是分得清世容、峰儿、芳苓等等。有人为我把脉,还有人在摸我的额头。不知那人说了什么,我耳朵好像失聪一般,已然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只觉得世容好像很生气,打翻了那人的药箱。好像还有人在哭,是芳苓还是柳絮,分辨不出了。难不是,我没得救了?
我这么胆小的人其实是怕死的,可心里总有另一种想法,或者,这次,就真的回家了。
时间陷入了沉睡,眼前只有黑暗,脑袋里似乎有很多的人和事儿,又似乎空空的。
一个时辰,一天,还是一个月。我不知道。
混沌中一直有个声音喊我,青缘,青缘。青缘是谁啊,你怎么这么急切的叫她啊。好似都与我无关。
“你想回家吗?”
“废话,当然想了。”
“你想回哪个家?”
“又是废话,我就一个家,家里父母亲人都在。”
“那你弟弟呢?”
“我哪里有弟弟,明明是独生女啊。”
“是吗?”
一阵雷声闪过,照亮的远处黑漆漆的天际。
我顿然醒悟“对啊,我还有个弟弟,叫青峰,而青缘,就是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熟悉,这是在一遍遍的喊我,我在绝对的黑暗中寻找着那个声音,这是唯一能为我领路的声音。怎么只有我自己,看不到其他人,世容呢,峰儿呢,你们都去哪里了?
我歇斯底里的喊着世容的名字,你不是说你要守护我嘛!?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衣服已被泪水浸湿,我孤立的站在那里,不知自己在哪里,不知自己能去何方。黑暗不仅吞噬了天际,还在吞噬着我那颗跳动的心脏,呼吸都困难了,我用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只觉耳边一声声青缘叫的好像天崩地裂。
不行,我要继续寻找那个声音,一定要找到。
一个刺眼的光芒从头顶洒到了我的身上,瞬时,黑暗像退却的潮水一般,被那白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