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百花中独秀
“寡不孤独,寡不独秀。”飘飘然,青衣道人的衣袖鼓动间飞出一只雪蝉,雪蝉决起而飞,道袍衣袖间便是山里乾坤,雪蝉垂落在翻动不停的书页之上,与此同时,在离落雁崖极远的山里的小道观中,那本青天郎朗的书卷也无风自动。
夏何不清楚那雪蝉的来历,却感觉到那卷躺在道观中的那卷书,雪蝉流转出晶莹光华,朦胧光华之中雪蝉化成了雾蒙蒙地一片,夏何拳头上的黑雾突然消散不见,青年从未招惹过尘埃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如同青天朗朗的光华。
浮云遮望眼,雪蝉携青天。
大道之行,在天地纵横之间,大道之理,亦在雪蝉芥子之上。
亦可在万人心中。
山脚下看不见落雁崖上的光景和争斗,也看不见来自山里的雪蝉和来自河边小镇的破伞竹剑,殷槐却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安,那种不安就仿佛是被人夺走最是珍惜事物一般的空缺,少年拉着那匹老马,回头看了一眼薄雾笼罩下的落雁崖,在心头默念着说道。
可是那句本就藏在舌头底下的话也只不过说了一半就被不远处等待的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打断了。
“快些,快些,快要到了。”
快些,快些,快要到了。
夏何拨开云雾,浓郁的黑云外化成黑鱼的形状,一口吞下了停在破书上的雪蝉。
待到他再睁眼时,青衣道人也失了踪迹。只有个提着竹剑不敢放松的兽皮少年。
兽皮少年沾染了山里独有的冷漠的脸上终于多了些其他色彩,荒原上的初生牛犊子见到了另外一头更加高大的公牛时也会有同样的神情。
提剑,兽皮少年跃跃欲试。
青年却提不起与其争斗的兴致,向北方眺望而去,他察觉不到一丝一毫化雪蝉离去的青衣道人的气息,却能察觉到北方山里的某卷无字的书卷。
大道普度众生,便是要将他夏何融进那卷书卷中,囚禁成不可多言语只会替天行道的山里人,大道果然无情。
不过终有一天,我夏何总会去山里把你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大道也可烧,青天也可燎。
竹剑也可杀人,兽衣也可杀人。
兽皮少年终于说出了来到落雁崖上的第一句话。
“我从山里来,荒原上的将军府里杀过人,荒原南边的小山坳里杀过人,殷边境的小镇上也杀过人,请你赐教。”
青年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兽皮少年,说完杀过人的少年又沉默,只是竹剑微微上挑。
青年沉默,破书翻涌,比起之前更加剧烈,也象征着青年的内心远不如他此时脸上的平静。
何以解恨,唯有杀个干净。
兽皮少年从入山门修行以来最是艰难的一战拉开了序幕。
喷涌而出的黑雾几乎要把这座落雁崖给遮蔽住,兽皮少年眼中的光彩更加夺目逼人,却不是提剑就刺,兽皮少年却是扭头就跑。
……
“打北边来了个骑着马的喇嘛,穿着身破洞的破袈裟。
打南边来了个不骑马的瞎子,背着个补丁的青布褂。
喇嘛问哑巴,你可知道天多高,山多静,海多深,万物多寂寥?
喇嘛问哑巴,你可知道青衫神仙几日醒,黄袍圣人几时睡?
喇嘛问哑巴,你可知道木鱼敲几遍,经书念几年?
哑巴不说话打开青布褂,捧出满手花。”
山海多寂寥,幸得百花照。不论此刻崖间的生死追逐是来得如何惨烈,也不论数千里之外的山里道人望着无字天书是如何冷淡,只是在此刻,在此地,便只有绿叶碧水,篱笆花架,还有垂钓农夫。
种得来花又钓得来鱼的农夫今天难得得对着满园各季的山河点缀少了点兴趣,反倒是对着篱笆外的只看得清模糊虚影的断崖兴致勃勃,时不时就偏过头看一眼。
农夫种花也姓花,祖上是大殷浔州人,也出过几个读书人,后来就随着人来到了北边,住在了这座名字都被人忘记的断崖边上,大殷却也好像忘记了这个曾经被获誉几筐的花家大族。
那农夫也是花家老爷子看了半辈子的断崖,早就看腻了,今天却不住地瞟那座断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可惜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想要等到的,手里的鱼竿却紧拽了起来。
毫不在意地一把将鱼竿拉起,吊起一条鲤鱼,花家老爷子看着鲤鱼,不惊不喜,只有些无奈。
“今儿份的放养可就到这里了,明儿再来陪你逛逛。”
那鲤鱼好似通了灵,听得懂农夫的话,一下子从鱼竿上挣脱了下来,跳进早就给它备好的青瓷小鱼缸里。
农夫瞅了一眼被鲤鱼溅湿的衣袖,脸上再多了几分无奈,却还是怜惜多过那些个心头无奈的。
他随手摘下几朵娇艳的花,扯下几片花瓣丢在青瓷鱼缸中,鱼缸里的鲤鱼兴奋得摆起尾来,小口吞进了那些碎花瓣,原来是条吃花瓣的鲤鱼儿。
花家老爷子心情大好,又唱起了老家的小曲儿,曲儿换成了十余年前大殷流行的吴语小调。
这时从一片花丛绿叶中走出个身形苗条样貌姣好的二八少女,窸窸窣窣走到花家老爷子身边,低着头看鱼,也不问老爷子在笑些什么,也不跟着他一起笑,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飘在鱼缸上的几瓣碎花。
“鱼机,快些去换身衣裳,家里要来客人了。”少女也不多问,还是垂着头躲进自己的闺房中。
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大殷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