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水鬼有些拿不准了。
既然她在赴宴前精心打扮过了,那怎么瞧都是冲着她妹夫去的,为何她却信誓旦旦说是给自家妹子添堵?
“这就是你不懂了。”
裴舒失笑道:“兴许是‘女为悦己者容’一说由来已久,弄得普天之下的男子都以为女子描眉画黛是为了给他们看的,殊不知他们只是自作多情。女子之所以精心打扮,为的是给其他女子看,为的是跟其他女子争奇斗艳,看谁能把谁比下去,和男子真的没多少干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联,那只能是‘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哦……”
水鬼听得一头雾水。
“你看,就凭我美若天仙的外表,想勾搭他,哪需要刻意打扮?”
为了能让他简单粗暴的理解到其中的真意,裴舒只好又开始王婆卖瓜。
“不用……”
水鬼麻木的答。
“所以啊,我那天的打扮,显而易见便不是为了勾搭他。”
裴舒有理有据的得出了结论,愠道:“但所有人都不这么想。明明是他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不放,可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是我心术不正,品行不端,嫉妒七妹妹的好姻缘,从中作梗。七妹妹委屈的不得了,和程氏那蠢妇一道找阿爷哭闹。为着家宅安宁,也为着大家的耳根子能得一个清静,第二天我便被送回了乡下。”
能回去,她求之不得。
可程氏仍觉不满,便弄了好几个规矩森严的教习嬷嬷过去。
“那几个嬷嬷都不是善茬,一进老宅,就跟我说什么‘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日好’,‘花容月貌是乱家的祸根’,还说哪家的姑娘不安分,成天卖弄风骚,结果就被人轮番玷污了,赤条条的死在外头,丢尽了家里的脸。就差没直说我也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了。”
若换做是别的小娘子遭此羞辱,恐怕当场就寻短见去了。再不济也要摘簪钗脱华服,把脸儿抹得灰扑扑的,泯然众人。
她偏不。
“我就要美到天荒地老,美到石破天惊,美到不把她们气死不罢休。”
裴舒下巴一抬,傲然道。
至于那几个嬷嬷,她压根不想跟她们说话,悄悄的捏个诀便把老宅外游荡的孤魂野鬼召来,把她们吓得半死。
“她们连滚带爬的逃回了长安,逢人就说老宅里闹鬼。祖母大动肝火,说老宅里供奉的是列祖列宗的牌位,怎可能会有鬼?如果真的闹鬼,也是她们心里有鬼!过后,祖母不光把她们打了个半死,顺带把程氏那蠢妇也狠狠责罚了一顿。”
裴舒觉得程氏真的是蠢到家了。
都已经在自己手上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就不晓得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呢?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啊!”
她叹道。
“祖宗,有件事,我也想不明白。”
水鬼不解道:“你不是和博陵崔氏的公子定亲了么,还用得着去嫉妒你七妹的‘好’姻缘?而且连我都能想到这一层,其他人应该也不会想不到吧?
“他们不是没想到,而是想多了。”
裴舒讥讽的一笑,“他们打心底里清楚,任谁都不可能舍弃崔氏的高枝,转而去攀附韦家那种根基薄弱的新贵。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颠倒黑白,空口白牙的乱说,目的便是搅浑这滩水,坏了她的名声,好让崔氏退了这门亲事,由他们自己的人顶上。”
这些所谓的亲戚,所谓的族人,一个个要么是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识礼;要么是饱受书香熏陶,清贵风雅。可内在都浅薄得紧,和刚死的那个莽夫没什么两样。想要和哪户人家结亲,竟不晓得光明正大的开口,坦坦荡荡的争取,只会逮着一个弱女子可劲儿的踩,幻想把别人踩成了一团烂泥,那户人家就会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相较之下,只知道儿女情长、拈酸吃醋,全然不重视背后利益的裴七娘就显得万分可爱了。正是因为如此,裴舒才会对她手下留情,没有把自己和程氏的私人恩怨牵扯到她的身上。
当然了,如果她非得作死,那裴舒自是不会对她客气。
“祖宗啊,你真是高风亮节!”
水鬼十分狗腿的夸道。
半晌,却不见她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突兀的愣在了那里,目光微凝,神情里似有狼狈之色。
狼狈?
一定是他眼瘸了!
以她的性子,她的行事,怎么可能会有狼狈的时候?
要狼狈,也是她让别人狼狈才对。
“一宿没有睡觉,我实在是倦极了。”
裴舒的失神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转瞬便神色如常,向他解释道。
“哦……”
虽然她的解释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他不敢戳穿,只敢点头应是。
“但外头的事情没有了结,我便睡不好。”
裴舒一面说着话,一面将他的精魄从纸上拎出,“你跟我绕了半天圈子,无非是好奇那个小娘子化形时为何是原模原样的,而你却面目可憎。你且听着,只要你帮我把那妇人弄走了,我就告诉你其中的关键。”
“祖宗,你、你怎么知道?”
狼狈的人立马换成了他。
是,他是很好奇此节。
可他明明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在心里嘀咕这事啊……他打算循序渐进,慢慢套话的……她要不要这么突然……
“谁让你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裴舒挑了挑眉。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