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荷见素弦略点了头,便将困扰自己多日的麻烦一五一十地对她将来,听着听着素弦面色越发紧了,噙起眉,道:“你竟还与上海的人保持联系?咏荷啊,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彻底安分下来?”
咏荷见她话语严肃,自己也隐露为难,只得诚恳表态道:“素弦,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青年促进会的成员,是他们中间的一份子,他们有了难处,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现下爹娘看我看得又紧,眼看着我又要出嫁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他们,只想趁着这仅剩的光景,能帮一把便帮一把,这样都不行么?”
她这番言语带着千般不舍,万般无奈,素弦看在眼里也是于心不忍,便道:“这话你只在我面前说的通,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意。只是到了你大哥那里,我实在没有万分的把握,只能试上一试。”
咏荷仿佛看到了希望苗头,脸上方才绽了几许笑意:“素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素弦想起先前与霍方的对话,又道:“我且再问一句,这些日子你只顾和那洋大夫联系紧密,可曾发觉有什么异常情况?”
咏荷情绪大涨,唇畔笑意吟吟,若无其事地道:“我霍三小姐行事向来谨慎,应当没什么人发现。”
素弦微微一笑,便转头去拿梅子糕,脸色却又沉了下来,心想这咏荷口口声声说自己谨慎,却连霍方每次跟在身后都不曾察觉,如此下去必定要引出祸端,不由得暗自担心起来。
素弦知道霍方一定焦心等待自己的消息,却不愿马上见到他,便在西苑一直耗到了下午,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直到咏荷倦极睡去,才从西苑出来。
方才过了曲桥,老远就可望见霍方一个人背身站在廊下,像是在自己必经之路等着似的,素弦心想避是避不开了,脚步犹豫间放得很缓,忽一扬头,只见裔凡一袭纯黑大衣,风尘仆仆地从外面,便摆了一副亲昵笑容迎上前去,裔凡望见了素弦眼色一亮,两人亲热地说了几句,便并肩往东院去。裔凡看见霍方,便停了步,问道:“晚间宴请龚局长,准备得怎样了?”
霍方沉稳答道:“一切如常,请大少爷视察。”
裔凡道:“不必了,我今日手头事情还多,这些事便全权交予你了。”
素弦唇畔含笑,望了霍方一眼,道:“是啊,霍管家办事,一直都很妥帖。”那眸光里却隐含一丝深意,似是在示意他切勿轻举妄动。
霍方虽然急切想知道咏荷的事,也只得颔首道:“是,小的知道了。”
二人回到卧房,素弦接过裔凡的大衣挂到架上,笑问道:“你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裔凡饮了一大口茶,道:“我是去见你哥哥了。”见她明显讶然,又道:“对不起,素弦,我事先没有告诉你。”
正在斟茶的青苹当即抬眸看了素弦一眼。素弦急于知道原委,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当下屋里无人,便问:“裔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知道前几日钱庄周转困难,急需大量的现洋,难道我哥他借了钱给你?”
裔凡略一点头,“是,你猜得没错。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张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筹二十万大洋出来。他既然主动提出,我又正好急需,这笔钱正好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素弦一惊,二十万大洋?张晋元既然暗中指使秦老板突然大量提取现洋,到头来却又拿钱帮助霍家周转,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一时不解,便问:“我哥他,提出什么条件了么?”
裔凡轻描淡写地道:“我将煤矿股份的百分之十,拿给他作了抵押。”
素弦清楚记得张晋元说过,玉粱山煤矿由霍张两家合资,霍家占百分之四十五,张晋元占了百分之二十,余下的百分之三十五隶属临江商会名下,由各零散商户集资。如今张晋元的股权占到了百分之三十,已然与霍家相差不多,原来他真正的意图,竟是在打煤矿的主意。
她心想张晋元此举不够光明磊落也就罢了,这么快便显露了自己的野心,裔凡却又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岂不是太奇怪了么?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裔凡看她没有说话,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此举太过草率?”
素弦背过身去,仍是锁眉思忖着,觉得有必要探一探他的想法,便道:“这些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只是,你就不觉得我哥这是在趁人之危么?他这么做,连我都觉得过分了。”
裔凡笑了一笑,扶着她的肩膀,温和道:“素弦,这就是生意场,人人都必须以利益为重。明摆着要冒很大风险的事,自然需有代价相抵,这是很正常的。哪怕晋元兄与我是亲戚关系,若他想做顺水人情,我也是不能同意的。”
素弦觉得担心,又问道:“那二十万大洋,还款期限是多少?你打算怎么筹?”
裔凡道:“合同上标注的还款期限是三个月。我想好了,三个月之内,正好有一大笔货款可以回收,还款应该不成问题。”
素弦面上愁云未散,只道:“你有把握就好。”忽的想起什么,又认真地道:“裔凡,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裔凡看她这般慎重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说:“你和我之间还讲求不求么?除了星星月亮我摘不下来,其他的随你提。”
素弦并无心与他玩笑,有意压低声音,道:“是咏荷的事。”
裔凡微微一怔,提起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