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若我们先去北岭那边考察一番再说。就像你说的,开煤矿是大事,任何草率的决定都是不理智的。”霍裔风打破了沉默,突然道,“正好最近局里事情不多,我可以同你一块儿去。那里不算太远,三五天足够了。”
北岭。玉粱山。
七年了,当这个地名再次出现霍裔凡耳边,他的心便再一次无法平静。当年他跪在父亲床前发下誓言,不得已应下了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可那个女子是拓在他心上、溶进他骨血里去的,他终究放不下,又悄悄地回去找她。那是个苍凉的晚秋,先前的红香绿意、流水人家如一场折子戏,恍惚间就这么悄然收场了,熟悉的农家小院已然人去屋空,院子里的老榆树上,还挂着贝叶形状的小巧荷包,那细密的针脚一看便是她的心思,经历了风吹日晒,已然破旧不堪,色泽褪去,于是再也辨不清了。
他把那荷包取下来,里面满是干枯的毛刺球儿,他用了好大的劲力握住它,刺儿就深深扎到他手里去,他就那么一直握着,因为除此之外,她没留下任何可供他缅怀过去的痕迹,哪怕是一丝旧日的气息。她没再出现,那种绝望的决绝却是这般深刻。
早些时候发现煤矿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霍裔凡就派人去考察过,他尽量避免自己亲自前去。但是现在,是非去不可的时候了。
“也好。”霍裔凡起了身,道,“你准备一下,后天启程。”
他一下子整个人都黯淡下去,目光散乱着没有焦点。霍裔风送了大哥出门,心里奇怪着,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六年前那个时候,他还身在英国,大哥和那个画画女子的事,他只是后来才听说的。
翌日一早,霍裔风从北院出来,大庭院里正巧碰到大哥领着家庸,小家伙嬉笑着扑过来:“二叔什么时候带我到素弦姑姑家去啊?她上次说要亲手给我做水果蛋糕吃呢。”
霍裔风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你啊,就想着好吃的。等二叔下班了就带你去,好不好?”
咏荷抱着书本正好经过,冷笑了一声道:“不错啊,未来的二嫂真不简单呢,这样快连小侄子都收买去了。”
霍裔风知道一时半会也劝不了她,索性随她去,只是一笑置之。
咏荷便更是来了脾气,冲大哥道:“大哥,你也跟着二哥胡闹!”又道:“方才听说你们要到玉粱山去玩,是不是?”
霍裔凡无奈道:“是有正事去办。”
“既然是正事,我大小也是霍家的一份子,我也要去。”咏荷耍起了小脾气。
霍裔凡正色道:“小孩子家,别胡闹。”
“好啊,我求娘去,娘的话你听是不听?”咏荷潇洒地转过身,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挑衅似的盯着二哥:“二哥,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玛利亚修女已经把张素弦从我们女子合唱团开除了。她总是请假,耽误我们的事。”
霍裔风察觉到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是自己任性惯了的妹妹,他不能总是由着她去,于是道:“咏荷,如果这样你就开心了,那尽管去做,二哥不反对。”
她当然不会开心,最近的几个月她一直没有开心过。她用力推了二哥一把,泪汪汪的双眼瞪着他:“我,讨厌二哥!”她满腹的委屈,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一直跑出了宝石巷子,哪里还管顾周围人的目光,只低着头快步前行。她听到后面大哥、二哥、霍管家都在喊她,他们越是叫她她走得越快,她穿的软底布鞋,跑起来很轻便,一开始是小碎步子疾走,后来就干脆逃命一样跑着。
霍管家喊着:“小心!”声音很近,她觉得他快要追上来了,心思越发乱了,眼看到了岔路口,脚下一犹豫,猛一回头,只见街拐角一辆汽车开来,不过几米之遥,她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撞到了,身后却有一股力量猛地一推,她惊恐地向前倒去……
她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冰冷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气味,她眨了眨眼,觉得整个头部都是闷闷的疼痛,想伸手去摸,手肘却沉重地太不起来了。
霍夫人高兴得不得了,激动道:“心肝宝,你昏睡了一天,可急死娘了!”又唤道:“老二,快去叫大夫!”
咏荷记起自己似乎是被车撞倒了,忙问:“娘,我没事吧,我还能站起来吗?我的手好疼,头也好疼……”
霍夫人望着女儿苍白的小脸,楚楚可怜的样儿,心疼不已,哄道:“没事的,乖宝贝,你撞破了头,胳膊脱臼了,医生说不严重。”想起早晨的事就后怕,又语重心长道:“咏荷啊,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幸好霍管家他救了你,要是真有个万一,你可叫娘怎么活啊……”说着眼泪便扑簌簌流下。
咏荷一惊,忙问:“霍方?他没事吧?”
霍夫人道:“那车刹得及时,他能有什么事?"
咏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早上的事来,道:“娘,都怪二哥!是他气我,我才跑出去的。”正说着霍裔风随大夫一同走进来,咏荷嚷道:“让二哥出去,不然就别给我瞧病!”
霍夫人现下只得依着女儿,冲儿子挥了挥手,他只得又退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咏荷见这招起了效果,就又嚷道:“我不想见到二哥,二哥来我就不打针不吃药!”
霍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小祖宗,只要你能好,都依你!”
有了母亲大人的命令,霍裔风只得一直在走廊的长椅上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