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绪平把手揣在兜里,火色的工作服在清冷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好像立马就要燃烧起来,耳边尽是净书的高跟鞋叩击在街道上的声音。
“刘老师,”他驻足在灯下,“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她回眸凝望,爽朗地笑了:“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安远出事以来,他第一次看她如此爽朗的笑容。一时不知所措,隔着几米的距离,即使夏季山城的夜晚,天清气朗,也觉得她的身影模糊不已。
他伸手在后脑勺上摩挲:“嘿嘿,老子也不晓得。”
净书留着他在原地自顾自地傻笑,把那个大大的、能装得下文件夹的黑皮包往肩上提一提,继续向前迈去。
他连忙跟上去。
“我借到钱了,大孃可以安心带着安远去京都。”
“借了多少?”
“一百万整,一点迟疑都不带的。”
“刘老师,有没有觉得,有钱真好?”
“是,”她抬头看看漫天的星子,“有钱,就可以让别人欠你情;没有钱,就只能欠别人的情。我现在已经欠了好多人的情了。”
“哪些人?”
“你、京都的朋友、蔚蔚,还有那姨。”
“你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你可听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我已经开了三四口泉眼了。”
……
沈绪平回到公寓,便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处翻寻搜刮,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净书的话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也许是不想让她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也许是他想要那泉眼朝自己涌出更多的甘泉,滋润他干涸的内心。
然而,他翻遍了公寓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最终也只翻到两张卡。沈绪平莫名感到一阵心塞,突然被打开来,胸中有无数恶念在躁动,想要飞出来,为害人间。
他赶忙打开公寓里所有的灯,让所有的光都照进自己的心房。
果然第二天,那姨的钱都打到了净书的账上。
净书在医院里,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沈绪平听不出来是什么歌。
她坐在病床上,靠着安远,时而拿手在安远呆滞的眼珠子前晃悠,有时唱歌,有时说话,嗓音像春天里刚抽出的嫩芽。
“安远,安远怎么连姐姐都不记得,偏偏记得沈哥哥呢?姐姐都吃醋了。”
刘大孃在一旁给沈绪平倒水:“你吃的个什么飞醋,自己的男朋友受家人这样认可,有什么不好的?”
沈绪平眸光一瞟,仿佛不经意间朝净书看去。净书只是像屏蔽了一般,只顾着对安远自言自语。
“安远,安远要去京都了,等安远好了,还可以看看京都的大学。”
“钱都还没凑齐,先别提有这回事儿了,让我心慌得很。”刘大孃把茶杯按到沈绪平的手上。
“我没和你讲吗?我借到钱了。”净书倒下身来,伸手去够床尾的包,接着掏出一张卡。
“这点钱哪能够啊?医生说连治病都要百八十万。”
“大孃,你连我借了多少都不知道呢?这里有整整一百万!”
“一百万……”刘大孃不信任地重复着,最后嗤笑出声,“净书,你当得我这么好骗的?一百万要是这么好借,那你以后还当什么律师,去搞个借钱公司,专门帮人家借钱好了!”
“大孃,是真的。我还没打借条,太不专业了。”
净书说着就拿文件夹垫着,打出一张欠条,把笔交给刘大孃。刘大孃虽然不信,仍然稀里糊涂地签了字。
“大孃,是真的,她借到了。那借钱给她的人连气都不喘一下。”
“是吗?”刘大孃这才完全相信净书的话,坐在安远旁边,面部肌肉立刻舒展开来。“死妹仔,有希望了,去京都。”
“大孃,”沈绪平呷口茶,“这可是一百万。”
刘大孃听经沈绪平这样一说,脸上立马愁云密布:“是啊,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我恐怕只能到了阴间用冥币还了。”
“大孃,如果是我借给你,那就是刘净书借给你的。”他像拿着糖,诱惑着饥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孩儿。
“这……”刘大孃心里有所期待,却又不敢贸然领了好意,“我哪怕是借了书书妹儿的钱,也得还啊。”
“可是如果你还不上,刘净书还能逼着你还?”
她心里的算盘不断地拨动,脸上也是思索的神情。
“你也有这么多?”
“有。”沈绪平说得肯定,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发虚。
“那大孃信你一次,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刘净书还没见着罗薇薇和那姨,就被刘大孃的一个电话召唤到医院。
她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没进病房,就问道:“大孃,安远怎么了?”
刘大孃正坐在安远床边,满脸淡定:“现在已经好了。”
净书松口气,瘫痪一般坐下来,心里莫名一阵愠怒。
“大孃,我做的是关乎安远一辈子的大事,你怎么一点点小事就把我叫回来。蔚蔚她们也忙,哪能这样由得我戏弄啊?!”
“书书妹儿,你把借条给我。”她说着伸出手。
“怎么了?”净书也没多想,心里是觉得大孃必定有她的理由,可是嘴上还是象征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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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孃拿着欠条,仔细读一遍,心一狠,揉成一团,“咻”地扔进垃圾桶里。
“大孃,”刘净书真的生气了,借条可以重写,撕碎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