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那喜气洋洋的气氛,似乎也终于影响到了后宫,后宫之中的妇人们,终于有机会将自己身上的素色衣服褪下,换上明丽衣衫了。
“胡国终于要归降了呢。”
“是啊,归降这般大喜事,再穿着素白的衣服又是个什么事情……”
“该是穿的雍容华贵一些,才不至于叫那胡人看扁了……”
她们这般说着,仿佛是因为归降才不得已将那华美衣衫换上一样。
而当消息传入临夏阁的时候,靖榕本拿在手里的茶杯,猛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主子……”千缕见靖榕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知道出了事情,可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却猜不出。
靖榕看着碎了一地的白色瓷片,沉默许久,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又回复到原来那般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
“是那郝连城珏做了胡国下一任国主吗?”这件事情,分明刚刚千缕已经说了一次了,可靖榕如今却是又问了一次。
千缕并未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靖榕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是在期待那晚夜下,少年信誓旦旦地说过的那句话吗?
“或是三年、或是五载,我必十里红妆,堂堂正正,迎娶你回胡国。”尤记得那时少年如此说着,他如湖水一般湛蓝的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靖榕,那眼神仿佛一池清泉一样,快要将人溺死了。
郝连城深乃是胡国二皇子,又是国主酒醉之下诞生的孩子,这不被祝福又无实权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是登不上帝位的,可当自己从千缕口中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却仿佛觉得郝连城深才是那登上帝位之人。
……可终究……
可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以为而已……
登上帝位之人,永远都只能是郝连城钰,而非胡国的二皇子郝连城深,为了胡国,为了国君,郝连城深不远万里来到大赤,只为夺取大赤君王的项上人头。
他失败了,失败了,便成了人人通缉的犯罪,天不容他,地不容他,赤国不容他,胡国也不容他,可若是成功了,结果会如何呢?结果,也是一样的。大赤因无国君而乱,胡国也趁机一句入侵,将大赤归于胡国版图之下,可,国亡了,人却在。
如何能收买大赤人民的心呢?毕竟这个国家的君主,曾经屠戮过太多他们的百姓,甚至杀死了他们爱戴的国君……那么,将杀死他们爱戴国君的那个凶手揪出,并在众人面前杀死,那便是一个太好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了。
无论成功或是失败,郝连城深都只能活在逃亡之中。
这一点,他如何想不明白。可是,他还是那样做了,义无反顾地做了,一步一步穿过胡国的金黄沙漠,来到大赤的土地,仿佛丧家之犬一样,将脸贴在地面上,显示自己的忠诚。
在敌人最松懈的时候,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只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记得这句话:“皇上他,一个儿子就够了,你以后,会是王爷,会是将军,会是大臣,却不会是皇帝——你要做的,就是当一个最好的王爷,最勇猛的将军,最睿智的大臣——否则……”
是的,他会成为王爷,成为将军,成为大臣……却永远不会成为皇帝。他做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臣子该做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却没有一丝回报。
好在……
好在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让他倾其所有,绝不反悔的人。
“真好啊……”那时他想着,“如果不是来到了大赤,如果不是刺杀失败,如何能遇到那个人呢……”
那个并不是有着顶尖容貌,并不是有着倾国的财富,不是有着温柔性子的可爱女子……
遇到这样一个人,你便是在逃亡之中最难捱的日子里,也会默默地笑出声来吧。
靖榕想着郝连城深离去时候的容颜,眼中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些泪水,他如今回到了胡国,而国君易主,想来也是变了一番天,不知道,他又该何去何从。
只是听说,这郝连城钰似乎有着归顺之心,若是胡国归顺,那么,那么郝连城深呢?有朝一日,也能再遇见,也能再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吗?
亦或是,亦或是他会被当做两国世代和好的礼物,被交给大赤任意处置。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两人都有再见面的可能,只是若是遇到下一种的情况,靖榕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救?自己虽是铁石心肠,可也明白知恩报德的道理,郝连城深三番四次相救,自己却甘愿看他赴死,又如何狠得下心肠;救?若是真的救了,便是与大赤为敌,与陆廉贞为敌,这一救,就是做好了永生逃亡的准备……便是一辈子,也再难见陆廉贞的脸了……
“主子,您怎么……”千缕见靖榕非但不说话,眼睛里还隐隐约约有些水渍,便开口问道。
靖榕摇摇头,以指腹擦拭了一下眼角水泽,淡淡说道:“像是最近未睡好,眼睛干涩,所以才流了些泪,不碍事的。”
她说的轻巧,千缕也便未往心里去。
“主子,这后妃贵人皆是换下了衣衫,穿上了华服,主子也别老穿着这白衣了,奴婢替你去找些衣服来吧。”千缕提议道。
靖榕想了一想,便是回答道:“确实也该将衣服换下了,你且给我找一些干净素雅的衣服来,切记大红大紫。虽是胡国将降,可欧阳素问刚死,便将素衣换下,终究不好。”
欧阳素问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