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任总管。”
山娃子应声而至,到了任大顺面前就打了个敬礼,礼数上来说是毫无可挑剔的地方。
任大顺便是新上任的总管了,他的朝廷官职是五品的提举盐务司,但那五品的补服常服朝服发下来他就没穿过……别的各司官员好歹穿了几天,算是一场喜气,任大顺这个前任的宽甸税官竟是一天都不曾穿过……他的夫人倒是气不过,在家里劝他道:“老爷何苦这么着,人家孙大人徐大人没事还穿着穿街过巷的,也没见怎么着?再者说就算是辽阳镇和朝廷不对付,但毕竟辽阳还是咱大明朝的军镇不是?李成梁老帅前些年多风光,辽东这地界就看李家的了,现在又怎么样?辽镇到底还是听朝廷的,你呀,也甭没事想太多了。”
任大顺当时似笑非笑听了,良久之后才叹气道:“你这妇人知道什么,其余各位大人能穿,是因为他们的根脚撑的住,我算什么?万历十二年前后才跟着总兵官,这算什么?和那些万历二年之后就跟着的能一样吗?就算孙承宗他们,也是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我一个税官跟过来,一路扶摇直上,官已经做到文官五品,在以前我发梦也没有想过,还不知足?我一穿官袍,人家说我心向朝廷,总兵就算不信,心里能舒服么?”
他的话其实没有全说出来,不仅是资历上来的,能力上他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
辽阳现在的人才储备已经很丰厚了,当然不能和朝廷的几万文官相比,但那几万文官多半是死读书的傻了,不少进士出身的不知唐宗宋祖固然是笑话,但能有治理地方能力,理清权力关系,并且通晓世事,遇事有决断,有章法的,一百个进士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当时的科举制度确实是汇聚了绝大多数人才,可惜这些人才的才华是体会在考试上的,这一场一场的试考下来,好人都糊涂了,又能考试还有实际政务才干,又能八面玲珑在官场中混出头来,积攒出施政人脉来的……整个大明二百来年,能符合这样条件的也没几个。
但现在的辽阳,汇集的都是现在与未来几十的大明最顶尖的人才。明末最后一个可值一提的大学问家李贽,鬼才徐渭,半儒半僧的奇才袁黄,政务一揽世事通达的孙承宗,精明狡黠的徐光启……这还是辽阳各司有名的大人物,其余的中层以下,也是从各地罗致来的第一等的人才,不一定是进士或举人出身,但都是在某一行当特别有一手的真正的人才,在辽阳数年之后,就会成为政务上的一把好手。
另外顺字行出身的张用诚和任磊等人也是罕有的政务人才,事情到他们手中,三下两下就处理的条理分明,干干净净,任大顺每到各司办事,就感觉自己心中底气不足……在原本的辽阳吏员中他也算能干的了,和眼前这些妖孽般的大人物比起来,感觉自己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这一次受命管理福余区,任大顺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就算是惟功亲自接见过他,交了底,但受命之后就是一次重要的任务压了上来,也令任大顺心中还是七上八下,很难自安。
“李巡长,此番距离十七堡还有多远?”
“回总管,如果加紧赶路的话,午牌前后就应能赶到。”
“你估计大军到了否?”
“按此前接到的知单,估计应该已经到了。”
“各夷部首领呢?”
“这,夷部自有自己的走法和章程,这就不是下官能判断的了。”
“好,你做的很好。”
任大顺点点头,示意山娃子可以下去,同时自己捶捶腿和腰间,叹气道:“不休息了,抓紧赶路吧。”
他这个总管,好歹这一点硬气还是有的,虽说命令是今晚申牌前赶到,但去的太晚,不免会遭受讥评,还是趁早赶路的好。
“是,职下就去安排。”
山娃子又打了个敬礼,不过有一些梗在他心头,确实是不吐不快,临下去之时,终是忍不住问道:“总管,这一次这几百头耕牛赶着,到底算怎么回事?向来不是在宽甸和抚顺关等地与东虏贸易么?”
“这是总兵大人要改章程了。”任大顺瞟一眼这个厮杀汉子出身的公安司巡长,眼前的山娃子站的如一根杆枪,脸上身上都有明显的刀疤,那种凌厉之气一眼就看的出来,对这么一个干练的巡长,他还是有些客气,因此颇有几分耐心的解释道:“以前的关卡贸易,于我大明来说并无多大利益,反而一直在贴补东虏那些白眼狼。现今各大商行,犹以唐家在内的辽商和顺字行在内,每年都固定在边墙外收取皮货人参东珠等物,甚至自己雇佣女真人代采,而辽阳镇也不打算贴补钱财给那些白眼狼,以后的官方抚赏就停止了,不过与女真贸易情形较为特殊,一律在商言商,恐怕这边的商人能把那边给欺负死,生出事来也不好,这牛是女真各部都需之物,牛价不高不低,取乎其中,由各区屯堡直接与女真贸易,也不准用人参东珠来换,要的是松子茸菇或是鱼,肉,要么出人力……这其中的道道很多,你慢慢就会明白过来。”
“职下有些明白。”山娃子思索了一会儿,静静的道:“各临近女真屯堡总会有和对方打交道的机会,需要这些屯堡对他们有影响力和压力,耕牛农具是最好的东西,交给屯堡来用,效果比在关卡那边直接交换要好的多。他们的好东西我们用银子买,我们的好东西叫他们拿物资来换,老老实